村里几个好心的婶子见他瘦的像竹竿子,偶尔会偷偷拿一个粗粮糙面饼子送给他。
他一开始不敢接,后来实在饿不住了,会趁小弟们没有盯着他的时候,接过饼子寻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角落藏好,整个过程提心吊胆。
但东西藏在外面也有风险,有时候他还来不及去取藏起来的饼子,就会被村里鼻子灵敏的狗寻着味偷吃掉,有次被他逮个正着,他拼着一股狠劲从狗嘴里抢回饼子,一边流泪一边往嘴里塞。
尽管如此,岑秋也不是常常能够收到饼子,谁家里都不富裕,粗粮糙面饼子虽然噎脖子难以下咽,但好歹也是能饱腹的粮食,婶子们也不能多给。
有时候他饿得睡不着,就会半夜偷出去找野菜吃。
那天晚上,他运气格外好,在村子的水塘边抓到了两只田鸡,放在平常这些东西早被大人们抓完了。
他有幸捡漏,连忙找来干树枝生火,将两只田鸡烤熟,没等食物入口,脑袋就被人扇了一巴掌,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脚。
"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偷吃,我辛辛苦苦养你,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娘亲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娘,我说得对吧,岑秋每天背着我们出来偷吃。”小弟从娘亲身后走出来,得意扬扬地说,“这次一定要狠狠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那一刻,岑秋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娘”
“你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娘亲眼神厌恶的盯着他,口中吐出的言语冰冷刺耳,“果然是天生的下贱坯子,骨子里的坏种,别人家碰见你这种孕痣淡的哥儿生下来就掐死了,老娘我留你一命,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早该把你卖去妓院里,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不......不要......
我不要去妓院......
那种被拉扯撕裂的感觉又重新缠上来,岑秋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整个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不断地往下坠落。
求求......不要卖我......
岑秋猛地惊醒,额头和颈部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周围一片漆黑,周围只有风声呼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
他双手紧紧握住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疼,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似的滑落。
轰隆隆——
要下雨了,岑秋顾不得擦泪,连忙下床。
外面天很黑,云层压得很低,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陆舟不在家,天色又暗,岑秋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只感觉这次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他今天没有早期给陆舟端水洗漱,陆舟也没有将他喊醒。
肚子传来一阵饥饿感,岑秋慢慢踱步到厨房门口,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终究是推了门进去。
饥饿的人对食物的气息十分敏感,岑秋一进门就发现了碳火堆旁边的红薯,淡淡的香味很是诱人。
岑秋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他不能觊觎陆舟的食物。
未出嫁时,他吃家里人的剩饭菜,嫁给陆舟后,他吃陆舟剩下的饭菜。
只有别人吃剩下的,自己才能动。
这个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现在不知道陆舟什么时候回来,他得尽快把饭菜做好。
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岑秋将菜篮子往屋檐下挪,蹲在地上借着外面的光择菜,小菜地里的菜长得不好,这些是他在房屋后边采摘的野菜。
家里的米缸一粒米也没有,好在这个季节最不缺的就是野菜,野菜汤不能管饱,但能勉强填个肚子。
少年身子纤弱,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小许多,但择菜的动作却十分娴熟利落,显然做惯了这些活计。
择完菜,岑秋将菜整整齐齐的码在篮子的一个角落,拿起扫帚扫干净地上被择掉的菜叶子。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揉了揉刺疼的膝盖,目光却不时往院子外看,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风吹着漆黑的云团从远处压过来,山色变得朦胧。
暴雨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