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嘴里的梨花酥还没化开,有两股冷风从背后灌入,她斜瞥,敏锐地朝着掀开的木窗望去,看清楚是前来禀告的影卫后,差点噎住,连忙想要倒杯热茶。
还未触及茶壶,有只白皙漂亮的手已率先掠过她的肩膀,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阿姐怎么那么不小心,这都会噎着吗?”
温热的手指交叠相触在杯沿,苏弈关切而温柔的眼神令苏年略微不自在,她轻声的责备拂过,恍有轻羽坠抚耳廓,心尖不知为何泛起阵阵涟漪。
苏年耳根微微发红,指尖好似触电般挪开,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但看苏弈那认真的表情,她心中却升起一丝愧疚。
这世间知道这小皇帝是女扮男装的人不多,原身才是真正疼爱这个妹妹的人,而她苏年,一个来自异界的陌生人,被苏弈这般信任依赖,性命托付,心中却满是算计和筹谋,与单纯的小皇帝相比,她的行为举止真是丑陋不堪。
影卫的脸皆被打上年娃娃般浮夸的腮红,劲装外被披上滑稽的大红戏服,束发马尾还插着几根土鸡毛。
苏弈拍着苏年的背,转头看向影卫,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脸都涂成年娃娃了。”
影卫觉得羞辱,低头不肯再露脸,道:“陛下,临渊郡主,地下暗城正举办灵鹿庆典,花灯游行时,属下被一群孩子围住,强行被披上衣服抹上胭脂……纠缠一番才从人群中挤出。”
另一影卫憋着笑,偷瞥同伴,道:“属下虽然跟丢了,但在花灯游行之前,看到黄绪揽着姑娘走进了当地赫赫有名的灵缘酒楼,不久后,黄绪没出来,但跟在他身边的姑娘却裹着被子被两位大汉横抱出来,送去了酒楼湖心的画舫。”
影卫连忙补充说:“从那姑娘露出的手脚看,已是死人无疑,待我和影二想去一探究竟,就被花灯游行的小孩围住,这才耽误了事。”
苏弈沉思,折扇拍着桌沿,理着思绪,说:“黄绪带了个姑娘,那姑娘却死了,还被送去冬鸣湖的画舫,郑秀才误入灵缘酒楼,遇到了已战死沙场的太子苏灼……皇姐,你还记得黄绪牵着那姑娘进来的时候,那姑娘有什么异样吗?”
擦肩而过时,那抹极其恶俗的香气,擦得格外浓厚的偏白妆容,以及艳丽暴露的廉价衣裳,苏年不抬头仔细观察,就可以断定那是位风尘女子。
仔细回忆,这姑娘涂抹厚重的粉,刺鼻的香气,似乎都是在遮掩着什么。
她是掩饰尸斑和尸臭吗。
苏年说:“仔细想想,那姑娘确实有不同寻常之处,她不是活人,身上必定是带了什么邪术,否则臣能感知出来。”
苏弈面容凝重,“苏灼的复生,必然与此有关联,暗中之人修为高深,连阿姐都察觉不出,此人棘手。”
苏年点了点头:“陛下,敌在暗,我在明,此地危险,臣替你去灵缘酒楼调查。”
“阿姐,正因为这是危险之地,我才想跟在你身边。”
苏弈双手紧紧攥住苏年的袖子,双眸湿漉漉如小鹿般渴求地望着她,“雷弥局势动荡,是阿姐一直将我护在身后,日后风浪来,若阿姐不在,我又要如何?此次,太子苏灼生死不知,我必须亲自了解个明白!”
不行,苏弈绝不能去。黄绪身侧的风尘女子她并未察觉到不妥之处,背后的人必然也是道上的。
会点法术的凡人怎么能与修炼者相比,这个风险,必须要规避。
苏年袖下之手拈道符,投掷在地,一道隐形的符墙呈四方状竖起将苏弈逼得步步后退,局限在雅座范围。
阿姐的心里,她就是个弱小而无能的存在吗?
单手触碰那令她渴望的力量,苏弈脸上的楚楚可怜消失不见,背光处,半边脸变得邪冷孤谲。
苏年瞥向见她目瞪口呆的影卫二人,说:“你们务必要护好陛下。”
“郡主且放心,影誓死保卫陛下。”跪地的影卫纷纷拱手遵命。
嘭……符墙被蛮力拍碎,碎落的符光化作光的碎末迎风消散。
苏年眸心一震,脚步停滞,转身看去,苏弈衣袖凌乱迎光而立,双手皆是因光符碎裂划破的细小伤口,她错愕地看着渗血的掌心,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这世间,比她修为高深之人寥寥无几,苏弈是凡人,绝无可能打碎她设下的符箓。
此符箓为禁锢术,若真要破解,也绝无可能彻底将此符拍的粉碎。
在《暗渊》这款游戏里,只有玩家对玩家所施展的技能皆为无效。
唯有一个可能,苏弈也和她一样是来自地球的玩家,这款沉浸式的全息游戏困了无数和她一样在线的玩家。
苏弈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她们碰巧被困在同个时空里,这也很好的解释为什么苏弈在《魍洲旧事》的剧情中本就该死了,却阴差阳错,也成了这个游戏重要的NPC之一。
“你也是《暗渊》玩家?”
苏弈的光影与故人的影子交重,似乎是有了几分相像。
苏年心中有些激动,却在思索中归于茫然,既然苏弈是玩家,她的行为举止也不像是一个现代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出这句话,苏弈毫无反应,显然她一无所知。
“我在异想天开什么,她怎么会是……。”江瑶川呢?
苏年内心失落地转回身,背对着苏弈,努力恢复失控的面部表情,嗓音瞬冷,淡漠说:“陛下既然执意跟来,那必须要听臣的命令,不可违背,臣不想置陛下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