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欲言又止,一霎静默。
宁书禾察觉他的隐瞒,抬头朝他看去。
傅修辞摇摇头,却不再继续这话,转而说:“外头天阴着,怕是会有雨。”
直到他这么说了,宁书禾才意识到今日天黑得格外早,她转头往窗外看,阴云已叠了一层又一层,她反应过来,顺着台阶往下说:“那三叔您快回去吧,别淋了雨。”
方才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也不管不顾对方究竟是否真的感兴趣,宁书禾心想,他定是烦了才匆匆转移话题。
她显然又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傅修辞挑了下眉:“那你呢?”
“我……再给祈年打个电话吧。”
宁书禾从桌上拿起手机,再次拨通通话列表里重复多次的号码。
依旧无果。
她微微蹙眉,本想再发短信过去,又放弃,之前那几条没被回复的信息早已经足够表达她的意思了,如果傅祈年能看到,且愿意回复,早就已经回复了。
还是点到为止最好。
“三叔……”宁书禾放下手机,有些难为情,“您方不方便给我留一个祈年同事的联系方式。”
傅修辞正看着她,语调沉沉,安抚的意味:“我可能还得问问,不如让我先送你回去?再晚些恐怕你真要被困在这儿了。”
宁书禾下意识拒绝:“不好麻烦三叔,而且祈年还……”
说到一半,最后半句还是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话过分矫情了。
傅修辞瞧出她的为难,便适时出声截了她的话:“在这儿干等也不是办法,我待会儿叫人直接去找他,顺道送你一程,别淋了雨,好不好?”
极为温和、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宁书禾心口微震,一时哑然,再往窗外看去时,天色比方才更沉,隐隐有轰隆隆的雷声。
见她还在犹豫,傅修辞直接递过手来,掌心向上,她甚至能看清他掌心里清晰又复杂的纹路。
“走吧,小心台阶。”他说。
迟疑片刻,宁书禾还是伸出手,恰时傅修辞转动手腕,握拳向下,宁书禾顺其自然地搭上他的小臂,踏下台阶,待她踩稳后,两人同时松开了手。
/
到了车旁,傅修辞依旧极具绅士风度,一手替她拉开副座车门,而后手背虚抵她额头的方向。
等宁书禾弯腰坐进车里,他才后撤半步,轻甩上副座车门,转身绕到驾驶座去,按动引擎,她穿得不多,实在是怕她觉得冷,傅修辞就先把车内的空调温度和风速微微调高,将出风口朝她的方向拨了拨。
宁书禾故作不经意地注视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冷白皮肤下浅隐的青色脉络,自手腕延伸向食指关节处,那里缀着圈素银戒指。
她的神色波澜不惊,默默移开目光,余光瞥见他再次探了探出风口。
地下车库很安静,只能隐隐听到发动机的嗡鸣。
没急着走,傅修辞先是给谁打了两通电话。
方才答应过她的,帮她联系傅祈年。
不过,询问过后,他似乎也没能得到确切的答复,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傅修辞“嗯”两声,忽然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才将手机递给她。
听筒里嘈杂喧闹,重金属音乐掩盖了谁的声音,宁书禾听不清楚,不禁将听筒离耳朵更近些,她蹙紧眉心,不过几秒,傅祈年的声音才渐渐清晰:
“书禾,你现在还在美术馆吗?三叔接到你了吗?”
宁书禾的神情有几分游离,两个问题一并回答:“嗯。”
“真的很对不起,我这临时应酬,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电了……”
她淡淡地答了声:“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工作要紧。”
傅祈年沉默一霎:“你生气了吗?”
“没有。”她否认得很快。
“我刚刚其实都出门准备去接你了,但表哥他突然过来说要赶个饭局,说都是很重要的人物,我只能赶紧过来,后来就一直没时间——”
宁书禾打断了他的解释:“我没有不信你,也没有生气,你不用这么紧张。”
“那你怎么不高兴。”
“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抽不开身,总该想办法告诉我一声,而不是让我等你一下午。”
“书禾,我的确是手机没电了……”
“那你就不能问问别人、借用一下别人的手机吗?”
“抱歉,我没想到……”
这么简单的事,她就能想到,三叔也能。
傅祈年只是不用心罢了。
宁书禾无奈叹了声气,她的确不太高兴,但也并没责怪,只是为他的态度失望。
但傅祈年从没这样过,今天也许真的遇到了特殊情况,更何况她也不想当着他长辈的面和他吵架。
宁书禾简单说了几句便把这话题略过,电话那头有人在催促,傅祈年显然也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迫不及待地顺着她给的台阶而下:“你不生我的气就行,那我先去忙了?”
电话结束。
她双手握着手机,郑重地放回了置物格里。
感受到傅修辞的视线,宁书禾不由得抬头看他一眼。
“书禾。”傅修辞唤她一声。
宁书禾应道:“嗯”。
“你不必过分担待祈年。”夜色四合,傅修辞的声音极为平静,“自己的感受最重要,若是觉得不舒服,就该下他的面子。”
她轻笑了声,随口说一句:“其实大多时候我也会因为工作忙忘回他的信息,实在是怕这次发了脾气,下次轮到自己就不占理。”
当真吗?傅修辞不是很信。
信口拈来是她的强项,只是她的烦闷在方才通话时通话时早已外泄,致使这话的可信度大大降低。
傅修辞不再追问。
这何尝不是件好事,即便挑拨离间并非他的本意。
暂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