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话里的意思,那分明是一句再挑衅不过的宣战,她面上却是带笑:
“瞧你说的,我是你姑姑,自然凡事都是为你考虑。”
宁书禾眯了下眼睛,没给任何回应,默默地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车不是往家开的,而是去了家餐厅,套餐制,宁书禾一直没怎么动筷,只尝了调制酒品,直到最后一道甜品上桌,她才兴致寥寥地多吃几口。
酒精、香烟、油炸食品、裹满糖霜和劣质奶油的彩色小蛋糕、植脂末。
宁书禾有时候真觉得周颂宜奉为真理的那一套有用。
“书禾。”宁钰盯着她看了数秒,平声说,“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会。”
宁书禾笑了声,握着金属小勺挖起一小块苹果蛋糕:“小姑才是误会我了。”
宁钰笑了一下,又敛起笑意,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敌人。”
沉默片刻,宁书禾迎着她的注视,没什么意味地看她一眼,态度冷淡极了:“难不成小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没察觉到,您才会单方面认为我会敌视您么?”
电视剧里学的台词,宁书禾对眼下这场对话没有太多诚意,她认为对方同样也是。效率极低的交流,她没有任何沟通欲望。
宁钰被她这话问得有些难堪,语气却温和许多:“刘书伦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宁书禾睫毛一颤。
宁钰叹口气,重新笑着:“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为什么?”过了很久,宁书禾才问。
“什么?”宁钰没明白。
她语气极淡:“为了什么而道歉?为了刘书伦?可刘书伦跑到我的聚会上和小姑您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是您向我道歉?”
宁钰愣住了。
分明两人都心知肚明,宁书禾有什么必要装傻?
宁书禾无声打量她片刻,许久后,只说:“莫名其妙、模棱两可的道歉,没有诚意,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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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晚间有雨,最近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到底准不准。
保险起见,宁书禾还是准备把露台上的两排畏潮的花草搬了回去。
沈菲拿着洗干净的工具桶进来时,正巧看见宁书禾费劲搬了几瓶已经摘下来的白玫瑰往里走,她赶紧跨步跑过去接过。
东西不重,只是不好拿。
“放架子上就行。”宁书禾拍拍手上的土。
沈菲一边整理着刚刚搬进来的那几束玫瑰,一边随口问:“宁老师,这花叫什么名字,颜色好特别。”
沈菲的眼睛受过伤,方才露台上太亮,强光下她看不太清,现在挪进室内,才发现花瓣的颜色并非纯白。
层层叠叠、卷翘而厚重的花瓣整体呈淡灰色,隐隐透着些紫粉,比她印象里随处可见的其他蔷薇科植物更有质感。
“Manta。”宁书禾笑笑。
“Manta……”沈菲小声重复一遍。
“昨天刚从花房里拿出来。”宁书禾垂眸:“你喜欢的话待会儿我给你包几支,正好院子里有新到的瓶子。”
沈菲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也不会养。”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
宁书禾笑着:“很简单的,我给你把根剪好,回去以后每天换换水就差不多了,实在养不好来找我换就行。”
“是不是很贵……”
“不值什么钱,被你喜欢才是它的荣幸。”
沈菲腼腆地笑笑:“谢谢宁老师。”
沈菲绕着画室看了两圈,重新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了两套还没组装的画框进来,搁置在角落,再往露台旁边的方向看去:“宁老师,您今晚还不回家吗?”
“嗯,还在这儿睡。”宁书禾细细擦着叶片,看出她有话要说,直接问,“有什么事吗?”
“嗯……”沈菲一脸踌躇,“刚刚海大的人打电话过来,问下周二的特约授课您还能参加吗?”
宁书禾愣了下,擦擦手进屋:“我好像没说过要改时间。”
沈菲摇头:“我也是这个反应,我还说宁老师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更改已定行程,但对方还是说需要重发邮件让我们再次重新确认。”
“他们有说原因吗?”
“没有,只说希望再确认。”
“那你先去吧,我打个电话。”宁书禾没太在意这事。
“好,有事叫我。”临走时,沈菲转头又说,“对了,您提的那几家餐厅里,那家墨西哥餐厅和中餐楼还有位子,说是以后可以每周六日都会给您留到七点半以后。”
“暂且不用了,今天的话……先定七点的吧,中餐。”宁书禾想了想,“等等,还是六点吧。”
沈菲笑笑:“好。”
她发了会儿呆,从画架旁的桌子上拿起手机,翻微信列表,点开置顶的名字,菜单里调出语音通话,打过去。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
她问:“下班了吗?”
“刚忙完,想好吃什么了?”
“今天周六,位子好少,刚刚直接让沈菲定了十台路那家中餐。”
傅祈年在电话那头笑说:“怎么也不问问我的意见?也不怕我不爱吃。”
宁书禾心情不错:“我也没吃过,我们一起去尝尝。”
“行,都听你的,你再坐会儿,我马上去接你。”
“嗯。”
近五点钟,算得时间差不多,宁书禾挑了几支今天新醒的花,包了两束,一大一小。
一束留给了沈菲,一束放在门口。
之后便锁了画室的门坐到了工作室大堂的沙发上,又等了十几分钟,走廊里回响起电铃声,通过可视看清来人后,宁书禾套上外套,拿起那束花亲自去开门。
穿过花房走廊,天色里尚还栖着最后一点霞光,傅祈年已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