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他去陪陪你,现在看来,许是好心办坏事了。”眼睁睁地看见她眼底泛起郁色,傅修辞想了想,还是觉得该道个歉,“是我疏忽,抱歉。”
他知道祈年莽撞,办事不精,所以才会跟他那么说。
可让她难过,深夜来此孤身饮醉,并不是他的本意。
她一个小姑娘,实在不安全。
宁书禾眨眨眼,几分郑重地语气:“三叔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道歉,谁是谁非我心里清楚的。”
傅修辞看着她,却不说话。
宁书禾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试探性的:“不过,和三叔的烦恼比起来,我这都只是小事,您会不会觉得我太矫情了。”
“你有发泄情绪的权力,会让你难过的事,不论是什么,都不是小事,我怎么可能不顾你的感受,高高在上地审判。”
傅修辞镜片后的目光静邃而真诚,言辞间依然温和而耐心:“书禾,我不是那么刻薄的人。”
宁书禾心下涩然,有种轻微的醺然感。
她想起上回傅修辞对她说的:[你的感受最重要。]
可傅祈年只告诉她:[别乱发脾气,大家都不容易。]
傅修辞看她失神,只说,不提这些让她不高兴的了,之后谈起话题都不深,不过就是围绕她的画展,还有回国后生活转变是否适应。
手里的这杯酒见了底,再点一杯,又不知不觉地空了下去,宁书禾不愿醉酒,更无意宿醉。
会让人迷醉到会失去理智的任何行为都叫她心生警惕,自知浅尝辄止即可。
时间已近凌晨,小巷里偶有几声猫叫。
宁书禾清醒几分,和傅修辞一同走到门口,结账时她向前微微凑近,像要躲着什么人似的,悄悄对他说:“我直接转账给老板,可以打七折。”
傅修辞笑了。
便不再和她争,只说欠她一顿,下回还。
“家里离这儿远么?”他随口问。
“我今天回画室睡。”宁书禾抬头看着他,早已经准备好说辞解释,只等他问。
可傅修辞偏偏没问她睡在画室的原因,只点点头,然后叮嘱她:“别太辛苦。”
宁书禾的脚步一顿,微微勾了下唇:“嗯,三叔也是。”
傅修辞微微侧身看她,月光皎洁,银光倾洒下来,她也笑意粲然地看过来,眸光清润,那双眼睛被衬得越发明亮。
“怎么过来的?开车了么?”傅修辞顺势问。
“没,想着要喝酒,打车来的。”
“顺道送你回去。”
夜已极深,再拒绝太过矫情,又显得多事,宁书禾坦然接受,她承认酒精让她变得比平时兴奋些,好奇道:“三叔也住江南区?”
傅修辞模糊回答:“差不多。”
宁书禾迷迷糊糊地点点头,以为是真的。
见她并没怀疑,傅修辞脸上的笑意更甚,手掌虚扶在她的身后,以防意外。
车停的不远,傅修辞掌住门,等她先钻进后排自己再探身进去,问她地址,宁书禾报了工作室的位置。
不算太长的一段车程,车速平稳,司机播了车载音乐,无所谓什么歌单,只是音乐软件的主页上随意推荐的那些。
车厢里光线昏暗,傅修辞抱着双臂,形散意懒地靠着座椅。
没过多久,又睁开眼,余光频频不着痕迹地看向她,原本以为她定是醉得不省人事,没曾想宁书禾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眼底清明。
她的脸上被酒精染出几分自然的薄红,是自皮肤里氤出的那种气色,宁书禾正把额头紧贴着车窗往外望,好不容易用衣袖擦干净玻璃角落的一小片雾气,却因饮酒后呼吸太热,视野很快又变得模糊不清。
傅修辞倏然一笑,默默挪开了视线,只听见身边隐隐有谁叹气。
这一年里祈年常常向他聊起关于宁书禾的事,他也让孟洵收集过她的信息。
可他还是看不懂她。
有时候会过分冷静,几乎不露一丝破绽,人情味稀缺到连他都自愧不如的是她,眼下展露稚子般天真的也是她,傅修辞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寂静的氛围,让人昏昏欲睡。
傅修辞也不再多想,干脆闭上眼。
许是晚上喝得真有些多,宁书禾此时此刻有种微醺的醉意,像炎炎夏日时饮入低度的甜味气泡酒,杯口缀以清新的橙香。
她不再看窗外,困意上头,直接放弃挣扎,
想来有傅修辞在,他也不会让她出事。
她闭上眼睛,准备小憩,这才听清了低音量的车载音乐。
宁书禾听过这首歌,记不清是哪部电影的主题曲,她下意识地跟着轻扬的旋律小声哼着。
"On that lonely night."
"You said it wouldn't be love."
"It made us believe it there was only us."
"Convinced we were broken inside, inside."
(*在那生人莫近的夜/我们矢口否认这是爱/惟愿能藕断丝连/直至打破陈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