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医女眼含乞求,却不改口,“绝无此事。”
长公主松了手,她的神色始终未曾变过,凤眼一扫,慢条斯理说道:“本宫今次来是为何?”
那医女跪伏下去,恭敬道:“长公主舟车劳顿,这才头痛,不碍事。”
出了太医署,长公主唤了一声,“青蚨。”
青蚨心领神会,眉眼低垂,沉稳道:“主子放心。”
长公主牵着珣儿朝青鸾殿走,心底的盘算却没有停。
柳三背后有人,这事毋庸置疑,可谁能成为柳国舅背后的人呢?
长公主心下发堵。
又仔细将这一整件事从头到位回忆了一遍,她以为她是这件事的推手,她也的确是这件事的推手,是有人让她成了这推手。
长公主,是这整件事上好重要的一环,乃至日后,她可都太重要了。
看长公主的表情凝重,太子殿下仰着头,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直到长公主低头看他,他才忍不住问道:“姑母,若是楚妃有孕,他也是阿爷期盼出生的孩子,对吗?”
到底还是小孩子,语气里难掩落寞。
长公主挑眉,没接茬,转而说起,“你这模样倒让我想知道,太后怀我时,阿兄会不会也有如你一样的心境呢?”
“那怎么会一样!姑母你与阿爷可是一母同胞。”小太子自己心情也不好,但还是在想着安慰姑母。
长公主幽幽道:“可柳三和皇嫂也是一母同胞。”
还不是说背弃便背弃了,连同家族和他自己,一同背弃了。
“珣儿,那医女说了楚妃并未有孕。可即便来日有了,无论是否是楚妃有孕,应当都是你阿爷期盼的。自你阿翁去后,我真是时常都会想,我的父母留给我的兄弟实在太少了。”
长公主的笑容,太子殿下看不懂,但他相信姑母说的每一句话。
长公主郑重地拍了拍太子殿下的肩,“珣儿,回京路上你与姑母说过的话,姑母一直记得,姑母也盼你永远不要忘了。父母的期盼不能陪你走一世,但你的志向与品行会。”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储君该胸怀天下万千平民福祉。
“所以姑母罚你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抄上百遍,明日日落之前交到我手中来,一国太子殿下被人污蔑两句便方寸大乱,来日如何治国安民?”
太子殿下不见颓态,眼神亮起来,终于有了个笑模样,他朗声应道:“遵命。”
他喜欢姑母罚他,这样会让他安心。
长公主于原地伫立,看着太子快步离去的背影,脸沉下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她转头去了紫宸殿面圣。
可陛下身边的内侍官却推说,陛下公务繁忙,无暇相见。
这还是第一次,长公主吃了自家兄长的闭门羹。
长公主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看得内侍官心惊胆战,硬着头皮拦在殿门前,手中的拂尘都同他一起在抖。
“这样啊。”长公主的语调听起来带着要秋后算账的不怀好意,明明还是在笑,但就是让人不寒而栗,“那劳烦内侍转告阿兄,说管彤明日再来请安。”
内侍官艰难赔笑,“殿下实在是折煞奴才了。”
内侍官观其面色,暗想下一个遇见长公主的人,大抵是要被迁怒了。
楚王午后同二郎一起回了鹿鸣坊,哪怕不欢而散,他也根本不想去别处。
霜蝉带着泗云先回了府。
知道自家殿下要回来,二郎上蹿下跳地,“好几日没看到殿下了,楚王你想她吗?你可莫再惹她生气了。”
二郎喋喋不休,可见楚王兴致缺缺,也不好再打扰。
楚王独处时,更像与长公主在鄯州初遇时的样子,温和淡漠,万事都难以入心,却又洞若观火。
他平静地用晚食,洗澡,读书。
吹灭最后一根蜡烛时,一股牡丹花的香气自他背后袭来,冰凉的刀刃贴在他颈上。
命悬一线的时刻,他那颗心,反而落定了。
脸上重新有了鲜活的神色,还颇为配合地仰头,“阿昭终于下定决心来取我性命了吗?鱼符和遗书都在床头的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