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司攸宁回道。
不仅是李明珠,就连南厢房的那把火都是狄柒放的。
这些事司攸宁没有亲眼见到,而是在狄柒背着她去客院的时候一路上碎碎念里听出来的。
狄柒喂给她的药,当时她趁着狄柒不注意的时候吐掉了,所以一直都是清醒的。
“抱崽丸十文一颗,李明珠一颗,猴子一颗,大汉五颗,二十、七十……”
“怎么就忘记收钱了呢!”
“还有那把火,用了一颗烟丸,又是十文钱。”
想起她痛心疾首的语气,司攸宁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另一幅场景。
十二岁的小姑娘叉着腰,捏着手里酒肆送来的账单,对着树上半醉的云不白痛诉。
“师父你怎么又偷偷跑去喝酒了?!”
“二钱银子一两?你喝的是金汤吗?”
“你还一口气就喝了一斤?!”
小姑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掉了半边毛的毛笔和一本糙纸做的账簿,添上一笔后又开始站在树下,大声念着账簿上的条目。
“一斤春日醉二两银子,等于两百颗正气丸、一百颗除风丸、五十颗止血丹。”
“二两银子还能买十石糙米、八石粗面、六石细面、四只母鸡、两只羊崽、一头牛犊。”
“家里半年的口粮师父两口就喝掉了,师父你的心不会痛吗?”小姑娘越说越心痛,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那是司攸宁和谢庭舟被云不白救下的第二日。
在那之前,二两银子对于司攸宁来说根本算不上是钱,但那日她头一次知道二两银子能买多少吃食,对普通百姓来说有多重要。
司攸宁想,她应该不用等柏灵筠的回信了。
样貌和身份可以伪装,小气抠门的性子应该是天生的吧。
司攸宁眼尾微微翘起,狭长的凤眼染上一丝柔媚,随即又想起了云不白和她的另外两个徒弟,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对。
她的斤斤计较应当也并非天生,而是被生活所迫。
“既然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现下一起出了事,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你身上。”谢庭舟轻蹙了眉提醒道。
司攸宁面上毫无畏惧之色,反而勾着唇,嘲讽笑道:“就怕他们不来找麻烦。”
欠了这么多年的账,早该清算了。
*
李府,芳华院,东厢。
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一直从傍晚响到日落,堂屋内一片狼藉。
李明珠披散着头发,趴在一位中年贵夫人的怀里,哭嚎着:“完了,全完了,娘,娘,我的一辈子都毁了,表姐肯定也不会娶我了。”
李夫人满眼心疼地抱着女儿,劝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太女妃已经将事情压下来了,他们都不会外传的。”
话是这么说,但李夫人也知道这些阴私的事情最是藏不住,即使明面上不讨论,私底下早已传得满天飞,可这会除了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的女儿从太女府回来就不吃不喝、寻死觅活,叫她心疼得要死。
“没用的,没用的。”李明珠痛哭着摇头。
“不哭了,不哭了,哭得娘心都碎了。”李夫人擦掉她脸上的泪,端了案几上的茶水,递给她,又劝道,“就算嫁不了三皇女,娘也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不要,我就要嫁给表姐。”
她爹要扶表姐上位,等表姐做了女帝,她就是皇后,是这个国家的最尊贵的人之一,而眼下一切都成了空,她再也嫁不成表姐。
莫说是皇家,即便是京都的勋贵之家也都嫁不成了,直接从天上掉落在了泥里。
这要她怎么能接受。
她怎么能甘心!
李明珠推开杯盏,余光看见跪在屋里的李婉儿,顿时心头火起,抄着杯盏就朝着李婉儿母女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