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晚她清醒,空间密闭,萧砚南身上那股极淡的香水味总是若有似无钻进她鼻尖,倒让她很敏锐嗅出些不同。
跟沈铭肖相比,他身上的味道虽淡,却更清冷,更阴郁,也更强势。
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
也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初见时的沈铭肖。
那时的他独自坐在伦敦白茫一片的雪天里,人比天色更阴沉。
她在很短暂的时间里洞悉过他的脆弱,也懂得并欣赏他的野心。
只是现在。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从没想过和她分开,却依旧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他们名义上的分手,来利用联姻,利用应家的资源,利用青梅竹马的应桐月去接触德盛,从而达到目的。
哪怕是为了解家族的燃眉之急,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接受这样的野心。
哪怕她还是放不下对他的这份执念,她也会担心如果真的这样和他走下去,下一个被利用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沈铭肖打不通她电话,开始不停给她发消息。
粗略看了几条后,姜稚礼就不再理会,并开启了免打扰。
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那些言辞太恳切,句句都能戳中她的柔软处,她还喜欢他,失望的同时免不了还抱有期待,看到这些也免不了会动容,忍不住想相信。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想被左右,思绪现在实在太乱,她需要在一个足够清醒的时刻去接收这些信息,并作出理智的,不让自己后悔的判断。
风雨不知何时逐渐停歇。
车子行驶在望不到尽头的桥面上,姜稚礼望着窗外幽深无垠的海面,内心的挣扎逐渐被一种茫然的无力感取代。
从小到大,许多东西对她来说不过唾手可得,唯有事业这一项,让她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却也是顺利取得了相应的成果。
于是她一直认为对于想要的东西,无外乎付出金钱和努力,重新遇到沈铭肖的时候,她又加进去一条幸运。
而现在她才发现,感情的事独立在这个范围之外,太复杂,让她觉得难以掌控。
原来很多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一般理所应当,一帆风顺。
桥上的路灯依照相同的频率,漫无止境地自窗外划过,枯燥的景色携带着困意涌上姜稚礼的脑海。
她并不想睡,心中还有很多未理清的事,也不想在不熟悉的车上毫无防备,只是这一天过的实在太周折,让她身心俱疲,任她再顽强也没对抗过这股疲惫,没一会便沉沉合上了眼睫。
听到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萧砚南这才缓缓睁开眼。
女孩坐的很规矩,只有头无意识歪靠在车窗一侧。
垂落的长发遮住了些许脸颊,更显得一张脸小巧精致,可就是这样一张漂亮到让人觉得没有烦恼的脸,现在却连熟睡时都紧皱着眉头,脸上的光影明暗交替,更显得人憔悴。
萧砚南看着,也不由得皱眉。
他记得小姑娘在采访时曾聊到过自己的理想型,一条一条,倒是跟沈铭肖对应了个遍。
起初他替她高兴。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她理想中的男人,却只会给她徒增烦恼。
既如此,就该快刀斩乱麻。
-
第二天赶早班机在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在确认姜稚礼已经启程去樾市后,小跃给她订了凌晨的最后一趟航班。
时间是紧凑了点,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赶得上的。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到达樾市机场的时候,距离起飞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
姜稚礼在车子停稳的同时转醒,她看了眼时间,瞬间清醒过来,很迅速地整理了下仪容,在道谢后才戴上口罩。
推开车门时,她想到什么,踌躇了下,还是回身看向萧砚南,“萧总,那颗蓝钻……”
他究竟是否属意。
“无需介怀,”萧砚南依旧八风不动地搭膝坐着,只有眼睑微微抬起,“我对珠宝本身并不太感兴趣。”
潮热夜风钻入敞开的车门,他深沉的嗓音落在这样的空气里,反而似有一股凛然凉意。
依旧是遥远的,带着距离感的,却让人觉得舒适。
现在是在樾市,距澳城一百多公里,离那场如火如荼的拍卖会,以及那些令人心烦的人和事都很远。
脱离了当时的那种情境,身心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姜稚礼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事,但看着他淡漠如常的神色,不愿多想,也没理由多想,便将一切都归于巧合。
正巧他不感兴趣却唯独参与了它的竞拍,正巧他为在场的人所忌惮无人敢与他争锋,正巧他只有出一次价的兴致。
一件件叠起来,正巧让她以相对公道的价格拿下了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再有人蓄意和她竞争纠缠,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这东西现在是你的,就不必想着要让给别人了,”萧砚南看着她,语气很淡,却又似乎别有深意。
“当然,如果你发现它并不符合你的预期,就需要另当别论。”
姜稚礼分不清他是知道些什么意有所指,还是只是随口一说,想了想,觉得还是随口一说的可能性大些,毕竟他们加上今天不过两面之缘,虽说是有些乌龙,但到底是不熟。
“我会的,不过不管怎样,这次当我欠萧总一个人情。”
对于不熟的人,她习惯两清,“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怕他拒绝似的,她说完后便不由分说地下车离开,只留身上微甜的花果香萦绕在她方才停留过的空间里。
凌晨的机场人影寥寥,这趟临时的行程也无人知晓,姜稚礼下了车小跑着去安检,难得一路通畅,走的轻松。
萧砚南的目光就这样追随着,直到她的身影彻底隐匿在航站楼的大门内,他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示意司机开车。
嘴上说随时找她,却连联系方式都不留下,难道还人情也要通过经纪人联络,那她还真是分寸感极强。
不过无所谓,来日方长。
虽然他并不需要她还什么人情,可既然她执意要欠,那他也只好认真想想应该要她怎么还。
车子发动的时候,林铮习惯性看了眼后视镜,发现自家老板模样冷峻一如既往,只是此时眼底竟透出几分柔软笑意,与他素来不近人情的冰冷气场十分的违和。
好反常好可怕,林铮不敢再看,心里默念是自己看花眼的同时,听到司机的问询,手上迅速用手机调出一个地址拿给司机,上面显示他们今晚原本的目的地。
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