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亲自送张太医出府。
“这可是今日淋了雨?”张太医面色严肃,“程姑娘的身子虽是比常人弱了些,但无缘无故地,也不至于突然病得如此厉害。”
春莺不知今日书斋内发生了何事,只把林钰半路把人扔下车的事情说了遍。张太医是太子的人,是以,她说起话来便也少了些许顾及。
张太医长叹一声,世家里的这些事他实在爱莫能助,只能托春莺转告太子,让程姑娘这些日子最好告假,好好呆在东宫休息,以免再出意外。
两人走到东宫大门外,春莺忍不住叫住要离开的张太医,有些踌躇:“我家姑娘这身子……就真没个法子彻底养好?”
张太医沉默片刻,这个问题之前太子也问过他。
程姑娘这孱弱的身子骨并非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因为后天受伤过重,却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所致,这是根本原因。
除此之外,程姑娘平时喜好研究制毒,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自身多多少少也受各种毒性的影响。这两种诱因撞到一起,她这身体便比常人更加虚弱。
原本他也对程姑娘的病根束手无策,好在太子殿下从别处寻了好些半两值千金的贵重药材和一些奇效偏方,这才勉勉强强吊着程姑娘的命。
张太医不敢妄言,谨慎地斟酌言辞:“程姑娘只是身子弱,并无绝症,换句话说,只要平日娇贵地养着,便没什么大问题。”
这也是他当初回答太子的一番说辞。
想到这,张太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至今还记得那会儿太子听到这话时眼中深藏的笑意。
他听到这位新太子说,这样也挺好,以免他日离了本宫,还能好好地活着。
……
傍晚用膳,池鱼搅动着白玉碗中的清粥,神色恹恹。春莺劝道:“小姐,今日一整天你只喝了几碗药,你好歹吃几口,要不然等太子殿下回来,奴婢没法交差。”
“吃不下,”池鱼唇齿中充斥着药材的酸苦,薄唇微抿,“等殿下回来,你就说我已经吃过——”
“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人未到,声先至。
春莺赶忙跪地,在心中万分庆幸刚才自己没答应下来。
顾渊的身影映在刺绣山水屏风,很快便出现在池鱼的视线内,她想从床榻起身,被走来的顾渊一把按住,神色冷淡:“又不好好吃饭。”
顾渊应刚从皇宫处理完政事,还未来得及褪下官服,他靠近时,池鱼甚至能感受到衣袖间夹藏的丝丝寒意。
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
她忍不住低低咳嗽几声。
顾渊从她手里接过粥碗,热度适宜,他舀了半勺递到池鱼唇边:“吃一点。”
池鱼忍着胃中翻涌的恶心,咽了下去。如此几次,她实在受不住了,偏过头去:“殿下。”
顾渊微微蹙眉,虽是不满,却也没再逼她,把粥碗交给春莺,用丝帕替池鱼擦去唇角的粥渍,语气缓了下来:“今日你和林钰都说了些什么?”
自进京起,顾渊便派了两个暗卫暗中跟着她,所以池鱼也没想着能瞒过去。她言简意赅地说了遍,抬眼观察着顾渊的神色,见他微拧眉心明显是舒展了。
顾渊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放心,本宫已经替你向书院那边告了假,这几天你就安心呆在院里养病,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
顾渊挥手,示意春莺退下。等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他才继续道:“小鱼,你该是明白的,和林家嫡女成亲,只是利益交换。”
池鱼垂眸。
她当然明白,从她知晓顾渊身份和野心的时候便明白了。自他们入京,朝中各路势力蠢蠢欲动,凡是想和顾渊攀上关系的大臣,没有一人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东宫。
正因如此,她在面对林钰时才会如此平静且坦然。因为她清楚,即使未来的太子妃不是林钰,也定然会是另一个世家贵女。
总归不会是她。
似是察觉了池鱼此刻心中所想,顾渊伸手捉住她的下巴,将其转过脸来。四目相视,顾渊眉眼间温柔溺人:“小鱼,你才是东宫真正的太子妃。”
池鱼静静注视着顾渊温润如玉的眉眼,忽然在想,在她不知道地方,眼前人是不是也曾用这种目光注视着另一个人。
察觉到她的分神,顾渊手指不自觉地加重力道,听到池鱼闷哼一声,才松了劲,他不满道:“在想什么?”
池鱼笑了笑,苍白的容颜刹那间生动起来。她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停于顾渊的薄唇,又倏地撩起眼皮,不期然撞入他眼中,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慢慢道:“在想我今天喝了几碗药,要不要……分殿下一点尝尝……”
顿时,顾眼眸暗了暗,抬手放下帷幔。周围的光线瞬间黯淡,不可言说的暧昧弥漫在幽闭的空间,顾渊俯身去亲池鱼时,却被一根纤瘦的手指抵在唇间。
池鱼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是半分都不留情:“我今日起了热,好不容易才退了下来,张太医特别嘱咐过,不可行房。”
顾渊脸色刷地一黑,他捉住那根作孽的手指,咬牙切齿:“小鱼。”
池鱼更加柔声细语:“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快些歇息吧。”
顾及到池鱼的身体,顾渊忍了忍,强压下小腹处的火气,沉声道:“下不为例。”
黑暗中,池鱼明眸中的温度随着顾渊褪去外衣的动作,逐渐冷却。
顾渊进屋时衣袖间携带的那股冷香,她还有印象,是今日林钰车厢内点燃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