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哪怕不用池鱼说,顾渊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又派了好些双眼睛留在了桃花坞,只是这次,池鱼对此并未表示任何不满。
池鱼的温顺,让顾渊有种恍惚,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遥远的三清山。只是在看到那满书案的政务时,又被强制拉回现实。
“殿下,燕昭世子派人送来一样东西,”侍卫手中托着一个长方木盒,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气,“是给程姑娘的。”
顾渊正烦躁地揉着眉心,闻此,动作一顿,黑眸中的寒气压都压不住。
“打开。”
侍卫照做。
木盒中的东西是一套嫩黄色衣裙,仅一眼,顾渊便摆摆手,面无表情地吩咐:“扔了。”
侍卫迅速带着东西离开顾渊的视线,书房外,春莺正踌躇地等,见有人从房中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侍卫把木盒重新交给春莺,公事公办地转述:“殿下说把这东西扔了。”
春莺瞪大了眼:“不告诉小姐一声吗?”
侍卫冷漠:“你可以自己试试。”
春莺回想起了前几日太子殿下下令要杀她的场景,心底犯怵,赶忙抱着木盒匆匆离开。
春莺本来打算瞒着池鱼,把东西拿到厨房烧了,但等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又舍不得。金丝珠缀,这么好的样式和布料,只怕是上京城的名门贵女们也未必会有。
春莺不免动了私心,将这衣裙藏了起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渊和林钰的婚事也日渐逼近,宫里的人来得更加频繁,应该是要准备布置府邸了。
直到某日晌午,本该照例在皇宫处理政务的顾渊出现在桃花坞时,池鱼便意识到事情终于快要结束了。
所以当她听到顾渊提议说,长闷在院里不好,让她去郊外的别苑透透气时,池鱼一句也没有多问,只是乖乖说好。
顾渊的执行力很强,当天下午便命人备好马车,准备送池鱼搬去新别苑。顾渊说新住处什么东西都备齐了,所以临走的时候,除了一些衣物,池鱼只把那四只游鲤带走了,其余的什么都没带。
也包括前不久顾渊送她的那枚玉玦。
离开桃花坞的院子时,池鱼瞒着春莺,随手把那枚玉玦丢在了院墙附近的花丛中。
别苑不大,但胜在环境幽静,四面环山抱水,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去处。等池鱼安然在新地方住下,顾渊留了二十几个护卫,就又忙不迭地赶回上京城。
当晚,初雪降至。
一夜之间,白雪皑皑。
池鱼倚靠在窗口,屋内暖意胜春,屋外瑞雪纷飞。她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了几片纯白的雪花,只可惜美丽转瞬既逝,只留下几滴晶莹的水珠。
春莺看到这一幕,吓得赶忙走过来将窗户关上,嗔怪道:“小姐,你的伤寒还未好全,不能开窗。”
池鱼浅浅地笑了笑,眉宇间缠绕的病气却让她看起来脆弱无比:“下雪了。”
春莺不明所以。
池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渊果然忘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最讨厌冬天。在三清三上时,顾渊曾向她保证,以后年年初雪,他都陪着她,直到这场雪停。
池鱼被春莺搀扶着来到外室用早膳,桌案中间放了一口白玉宽口缸,四抹艳丽的颜色与窗外的纯白形成鲜明对比。
池鱼静静看着它们,有些出神。
三清山上的诺言到了上京城,一句都做不得真。
春莺在一旁催促她快些用膳,池鱼回了回神,慢慢地用汤勺拨弄着碗里的清粥,小口小口地抿着,直到一碗清粥见了底。
池鱼用方帕擦去唇角的粥渍,平静吩咐:“找条河流,把它们放了吧。”
春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池鱼耐着性子又吩咐一遍。
春莺满脸惊愕,小心翼翼地提醒:“这是太子殿下送您的东西……”
“我知道,”池鱼轻声道,“可既然送我了,不就是我的东西吗?我有权处置它们的去处。”
春莺不解:“可为什么啊?小姐您不喜欢它们了吗?”
池鱼缓缓摇头:“只是不想看见它们被拘在这里。”
“但是……”春莺犹豫不已,继续劝道,“这种天气,要是放它们回河流,它们未必能存活。”
池鱼却笑:“这不是旁人所担心的事情,它们想活,自然要想着法子去活,至于结果如何……”
她又将视线转回白玉缸,低声喃喃:“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