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林皇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至于拎不清轻重,选在这时候杀惠安妃。惠安妃的死如果真和她扯上关系,对她自己,对林氏,甚至对整个北梁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林皇后能坐稳凤鸾椅这么多年,让承安帝挑不出错处,定然不会是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蠢货。
楚闻年只是借用了一些江湖伎俩模糊了容貌,但若让有心之人仔细去瞧,还是能发现一些端倪的。所以,楚闻年碍于身份,不能到处在皇宫跑,温贺便自个领着几人去司膳司调查一圈。
不曾想还真让他查到了一些。
宫人说,今晚惠安妃派身边的侍女来司膳司要些香兰叶用来做糕点。
香兰叶?
温贺曾听她母亲说过这玩意儿。
香兰叶是舶来品,生长于南诏,经常用作给茶点或是荷包衣物等提香,在北梁算是只有王公贵族才用得起的罕物。现在如今南境正在打仗,能流入北梁的香兰叶更是少得可怜,司膳司中的香兰叶存量也只有那么一些。
刚好长庆宫那侍女来的不凑巧,最后一点香兰叶永乐宫做了新式糕点,用作晚膳。
说到这,温贺忍不住问:“今晚皇后娘娘不是要去东宫吗?为何还要嘱咐你们备膳?”
宫人如实道:“贵人们的事情奴婢们只照做,不多问。”
温贺思量片刻,大致猜出由头。
他略感好笑,林皇后竟然防顾渊防到如此,竟然连东宫里的东西都不敢吃。
还真是母慈子孝啊。
温贺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下问:“之后呢?”
宫人面露难色,犹豫半响,才吞吞吐吐说了下去:“奴婢们谁也不敢得罪,于是便自作主张,把那份用香兰叶做成的糕点分成了两份。”
话落,又忙不迭地跪地,哀求温贺不要把此事告诉皇后娘娘。
兹事体大,温贺还没弄清局面的时候定然不可能轻易答应对方什么,只是道:“在此之前,永乐宫的人有没有接触过那份糕点?”
宫人点头,忐忑道:“一份的量分成两份,永乐宫的人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奴婢们只得说在皇后娘娘吩咐之前,长庆宫先一步来了,同样点名要了香兰叶。”
这样一说,直接颠倒了先后顺序,而永乐宫的人又是先来司膳司取的糕点,一听是长庆宫先要的香兰叶,自然是不大乐意让步。只是林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和惠安妃起了争执,传出去之后,定然是贻笑大方。
所以,永乐宫的人便要求先选糕点,挑挑拣拣之后,才把剩余的部分留给了长庆宫。
等惠安妃派人来取糕点的时候,司膳司便将真正的事实说了遍,长庆宫的人是后来者,本就理亏,所以便没计较什么。
温贺不由多看了那宫人几眼,心有感慨:果然啊,能在皇宫安然活下去的,定然都是人精。
温贺把能问的都问了,确定了永乐宫的人在长庆宫侍女取走东西之前,就已经接触过了糕点。
只不过这样看来,林皇后身上的嫌疑似乎又坐实了些。
但糕点掺毒这事,司膳司内部也有嫌疑,温贺命下属把凡是碰过糕点的人统统暂时关押起来,后又去永乐宫,问林皇后要走了那名取糕点的宫人。
林皇后态度坦然,听了温贺的请求之后甚至没有为难他,只是淡淡道:“本宫的清白眼下全系在了温侍郎身上,还愿温侍郎能给本宫沉冤得雪。”
如果惠安妃的死真和林皇后有关系,温贺定然会使尽浑身本领把林皇后摁死在了凶手的身份上。
但若真是没有的事情,温贺也不至于无中生有。林家人不是泛泛之辈,若温贺真的那么做了,搞不好一个差错,就会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以温贺面上恭敬,回道:“自然。”
带走了那名嫌疑犯,温贺没着急去审问,转而回了趟长庆宫,他担心楚闻年自己在那儿会出什么事。
顾渊还在殿外等着,温贺匆匆行礼之后,便直径进殿。
温贺和顾渊讲话的时候,楚闻年就听到了动静,甫一进殿,他便将目光投了过去。
温贺心领神会,几步走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地将调查的经过说了遍,而后顿了顿,询问道:“现在审?”
楚闻年沉思片刻,缓缓摇头:“先让你的人去审,我们去查毒。”
温贺没回来之前,太医们围着那块糕点研究了许久,最终只能模模糊糊说出其中几味药草,对案子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楚闻年听完之后,只觉得头痛。
医者不善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冷不丁地,他脑海跃出一个温柔又致命的笑颜,心思沉了沉。
程池鱼精于毒药一道。
当即,楚闻年便让温贺留在长庆宫的人去查程池鱼现如今所住的地方。
温贺回来的时候,恰好他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说程池鱼在京郊外的一处别苑。
楚闻年把接下来的想法告诉了温贺,温贺听完之后,忍不住多问了句:“是个办法,但程池鱼是顾渊的人,她会愿意帮我们吗?”
楚闻年心里也没谱,但他还是道:“我救了她这么多次,帮点小忙怎么了,又不是让她去杀顾渊。”
温贺:“……”
你倒是敢想啊。
两人一拍即合,楚闻年在温贺的掩护下,从偏处离开长庆宫,两人在宫门外碰头,正准备骑马离开,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顾渊拦住。
楚闻年和温贺相视一眼,谁也没先开口,直到顾渊出声询问两人的去处。
楚闻年瞅着顾渊这一身红衣就觉得厌烦,心中冷笑连连:还能去干什么,找你相好去。
想归想,他嘴上却还是美化了一下措辞,慢条斯理道:“长夜漫漫,孤独空虚,自然是去找我那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