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
起码就生物意义上来说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一开始我是怀疑的,后来我又通过其他途径检测,发现不用怀疑了,我体内流的,
不是人血。
这件事并没有让我立即产生悲哀的情绪,太过离奇,无法悲哀。
那我是个什么东西?我有着人的相貌,人的意识,我能感受到人能感受到的一切。
我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毫无疑问是肯定的,因为我不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我没有出生该有的流程。
那我是从哪里来的?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更深层的思考让我恐惧不已。
因为我的前二十二年一定是假的。
我的父母一定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爷爷肯定也不是我的爷爷,那秦安一定也知道我和她没有过那些所谓的少时经历。
那陈苒呢?身为我爷爷的弟子,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是监视我,还是保护我?
这一切让我想起曼德拉记录里的一个概念:伪人。
伪人是被幻想出来的生物,曾经我也这样认为,据说它们通过模拟人的五官和表情慢慢取代人类。
从以上来看,伪人一定是危险的,且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那我一定不是伪人,因为起码在我有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产生过伤害他人的想法。
我突然笑了,有一天我竟然也能给自己取一个生物名,我叫我什么好?
就叫自己类人吧。
我坐在椅子上发愣,有东西碰了碰我的手,是人形小木偶。
我问它:“为什么你说祖宅很安全?”
它还是沉默着不说话。
我忘了,它现在说不了话,又太小了,写不了字。
我们现在的交流是用:它附身在我身上,然后握笔写字完成的。
之前它给我解释了一遍,可以假设它现在是个灵体的状态,不能经常附身,会对它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要花很久才能恢复,而且附身也只能附身在人形物体上。
所以我们的交流十分困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过去两天。
“该走了。”我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家,坐上回祖宅的车。
离开的那天天气热,我穿了短裤短袖运动鞋,只带了一个十八寸的行李箱和背包。偶尔碰到些眼熟的人,问我去哪,我就说去走走,散散心。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我要去的地方,包括秦安,我不知道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取伪装成我们认识许久的样子,或许她是受人所托,又或许是她……
也不是人?和我一样?我被这个想法吓得连连摇头。
一天一夜过去后,我就到了。
落地的地方离目的地还有些远,我打了个车到村门口,司机没有开进去,因为道太窄了,到时候出来很难掉头。
我干脆自己拖着行李箱走回去,反正也就走个十多分钟。
村里的景象和前几年没什么差别,仿佛被这个发展太快的时代给落下了,慢慢地跟在时代后边走。
我眺望远方,能看见村后边连绵的山和萦绕其上的云雾,这山比村子还要老得多。
农村里很多人都去外出务工了,所以这个村子里其实没多少人。
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有几个小孩跑来跑去玩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歌,什么什么木偶。
我本来想偷偷听完整版,可惜小孩子唱得很快,发音也不是很准。
于是我掏出背包里的棒棒糖,叫住那几个小孩。
小孩都不过五六岁,看见棒棒糖眼睛发亮。
我就和他们说,如果他们教会我怎么唱,我就给他们棒棒糖。
谁知道他们几个接着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听见这话,我一愣,这种行为的确很像诱拐小孩的人贩子,可我这一身行头,和我这张脸,也不像吧。
但是小孩子能有这样的防备心,值得表扬,我扬起一个笑,准备和他们解释。
谁知道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大”这个地位的高胖小孩往后边看了看,跑去旁边的大红色垃圾桶后边揪出另一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骨瘦嶙峋的短发娃娃。
太瘦了,又太矮了,一看就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且还穿着很中性的不合身的灰色衣服,因为长时间不洗,衣服外头还蒙上了一层油垢,整个人灰扑扑的。
我分不清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的眼神很灰暗,就像他的衣服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他的过去的时间是否也像他的衣服一样灰蒙蒙,但是很有可能是的。
“她也会唱,让她和你说,你把糖给我们,怎么样?”那个高胖小孩问我。
其他小孩附和他。
小孩子的恶,那么直白。
我估计他的想法是那个瘦小孩和我说话,被抓走的也只是他,而其他人不仅能得到棒棒糖吃,还没有危险。
高胖小孩这个人,又聪明又坏。
我瞥了他一眼,给他定了性,对这种人我一向没有好感。
就算是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我也不想给。
但是我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群小孩家里肯定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长住,以后我可能还会和他们打个照面什么的。
我说:“我这里只有两根棒棒糖,你们有四个人,自己拿去分。”
其实我包里还有好几根,只是不想拿出来,让他们争去吧。
他们接过两根棒棒糖就赶紧跑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那个瘦小孩还站在原地,他似乎一点也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