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笑甚至不用听后半句都知道有什么后果,大不了就是死呗。
等死,死她一人可矣?这一切也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变化的…天呐,她怎么真变高尚了,不是吧。
闻笑满脑子胡思乱想都在下一刻散尽,她第一次听到焦原剑声在她心中的铮越一鸣,好似高山流水,铮铮琴音,闻笑竟然一时想哭,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她高喊道:
“焦原剑,回来!”
剑鸣琅琅,叮叮一震,浑身的黑气仿佛一层泥壳,簌簌往下掉落,只听得再一声铛铛,无数墨色咒术被震碎当场,焦原如离弦之箭,飞越硝烟雾尘,勾亮一线天光,飞入它的命主之手。
焦原失而复得,闻笑第一次感觉到与这剑的亲密,不知又想到什么,突然问系统:“你能复述江谚寻刚才念的咒吗?”
[可以。]但系统很明显感到了什么不对,[宿主请小心,这咒术来历不明,极有可能…]
闻笑来不及 细听,仰头看到江谚寻的注意力似乎被自己吸引了一瞬,那双眸子已全然被火红的异火吞噬,面庞上也自脖颈之上爬上诡异的花纹。
但他只看了闻笑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口中的咒语声又开始继续:“…雷祖圣帝,远处天崇,掌世凶煞,不赦魔妖,我声一震,万劫全…”
只听埕得一声巨响,一道剑光由天而至,直直劈向江谚寻身前的玉玦,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在四方忽地响彻,声声定如掷雷。
“我今诵咒,却鬼延年,魔五束手,现身吾前,将临令至,斩鬼万千…”她足下罗盘飞旋,忽得自指尖跃出一道青光来,也飞向那空中玉玦。
她的力量猛然撞入玉玦,闻笑感到一股力量自体外而来,正源源不断涌入身体,足下的轮盘飞旋速度更快,只余翩跹光影。
三道力量冲向玉玦,江谚寻终于正视起闻笑来,他脸上已经长满繁复咒术花纹,头颅歪斜,像是要从脖颈上滑下来,火红的双眸上竟连睫毛也开始变色。
他手上动作一滞,双眼转向闻笑,像是困惑,也像是再度将她审视了一遍,忽像是看到什么,脸上肌肉终于动了一下,他似是想要动作,掌间的黑气却将他牵绊在原地。
闻笑根本无暇顾忌江谚寻的细微神色变化,她脚下紫薇斗盘不断从外界吸取灵气,而她一手高高抬起向焦原输送力量,一手掐诀从玉玦吸力,她仿佛能看到自己体内丹田中一粒指节大小的圆珠疯狂膨胀起来。
危险的直觉自心底升起——吾命休矣!
闻笑咬紧牙根,将所有力量灌向焦原,剑光与黑气玉玦相接,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呲啦,玉玦上终于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起先是玉玦上的黑色咒术,“噼啪”一声,随即所有的黑气与咒术如同玻璃上蔓延开来的蛛网裂痕,细细密密地扩散开来,最终轰隆一声巨响后,悉数炸碎开来。
江谚寻来不及躲闪,已被振飞三尺开外,砰然坠地,彻底晕死过去,而青蛟已经缩小不过手掌大小,周身黑气尽消,盈盈青光环绕包裹,轻轻飘落在地。
脑中的机械声终于将江谚寻的生命值卡在三十五不再响动。
天彻底亮堂起来,残月已消,从东方升起碎金光耀来。
寺庙的火势也终于落幕,整个寺庙烧成光秃秃的焦黑骨架,只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豁然地敞着。
焦原剑从空中直插土中,就在闻笑三寸之外。
闻笑想伸手去够,却先呕出一口鲜血来,随即是一口接着一口,腹腔中涌入要将她淹没的腥甜,她捂住嘴,血却从指缝中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
她颓然倒地,仰天而卧,身下的轮盘不断缩小变幻,终于消失在光下,恍惚之间,闻笑似乎看到自己丹田内那颗金色的圆珠上好似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紧接着那伤痕生根发芽,往身后缓缓裂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她体内有东西裂开了。
闻笑人也要裂开了,她倒在地上,天地颠倒,头枕着细软的草,觉得自己像在正午烈日下搁浅的鱼,嘴里吐着血泡,命悬一线之间。
然后她忽然看到一个身影行到了她的跟前。
他坐在轮椅上,对她露出一个轻浅的笑:“闻姑娘……”
闻笑耳朵嗡鸣,没有听清他后半句话,只看到一张漂亮的嘴在自己面前开合。
她忽然觉得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她一掌按住自己的胸口,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吐得尽可能清楚。
“谢虞,张开腿,掀起衣裳,别动…”
对面讶然地挑眉,还是按照她的要做了。
剑意划破风声,铮地一声,锁链哗啦一响,被焦原剑斩断了。
焦原剑随即化作一道光,飞入闻笑体内,而她力量彻底耗尽,终于也晕死过去。
所以闻笑并没有看到,在她晕死之后,青蚨清灵一跃化作一只蚨蝉,翩然落到闻笑身边,将她的血一一舔舐,最后还试图将两只细管插入她嘴中。
却被一只手拍开了。
谢慕陵神情舒展,像是挣脱了什么极大的束缚,他缓缓起身,向前迈了一步,足间黑沉的锁链哗啦坠地,一触及地面便化作无数齑粉散去。
见一只灵蝶落在他肩膀,那只蚨蝉也顿时展翅而上,落在他另一个肩头。
“鹤山闻笑,”他吐出细碎的呢喃,像是对这个名字极有兴味,“…真是个乖孩子。”
他蹲身伸手,指尖轻点在她的额间:“唔,金丹即碎,真是胆大。”
他若有所思,很快起身抽离闻笑身侧,迈步行至玉玦之前,观察半刻,抬步踩了上去。
“原来在这里。”他愉悦道。
咔嚓一声,玉玦碎裂,其中窜出无数狰狞尖叫的黑气升向天空,而他肩头的灵蝶轻轻落在江谚寻额头,一团黑气便从中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虚影。
“长吉,你在哪里,回来——”浓黑虚影挣扎着厉声吼叫,一切声息却下一刻就被灵蝶吸入了腹中。
谢慕陵步子轻快,环顾四周,似是再没有什么令他值得注意的东西,转过身,看到蚨蝉又落到闻笑身上去了。
他面上是无奈的笑:“这便是你非要跟着她的原因…她的血真的这么好喝吗?”
他弯腰细细看她的脸,蓦地伸出指尖戳了一下她柔软的脸,指尖收回便闻到一阵异香。
于是蚨蝉再度被拍开,谢慕陵躬身,施施然将她横抱起来,“这可是我的恩人,不是…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