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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中天,姜时月与封照炎迈出了破庙。
昏迷的两个男人被绑在无情上,也被平安带回孟氏的家。
姜时月觉得封照炎有伤,准备自己牵着小宝。
小宝却委屈撇嘴,非要贴着大哥哥不放。
囧……小宝他好爱!
孟氏看到小宝平安归来,完全没去看昏倒的丈夫,抱着小宝恨不得揉到身体里去,说让姜时月和封照炎明天来做客,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一切回归平静。
姜时月和封照炎走在无人的午夜里,向客栈走去。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待会回客栈,我帮你疗伤。”姜时月打量着徒弟,目光灼亮。
“不疼,养养就好了,谢师尊关心。”经历了一晚上的生死争斗,徒弟的声音带着几番事后的慵懒。
姜时月蹙眉,在少年身上拍了一下,不出所料听到对方的轻嘶。
徒弟古怪地瞪着自己,眼尾像是被疼红了,透出潋滟的水色来。
她就知道,分明就是在强忍。
“都说了疼不要忍着,及时跟我说。我是你师尊,若有事我能及时帮你。”
哎自家这磨人的徒弟啊,妖气也憋着,疼也憋着,真是不让人省心。
封照炎:……
他伤了,他故意的,怎么会怕这点疼。她还拍,找死吗?
恶极的毒蛇开始磨牙,震慑地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她倒是幸运,三番五次在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简直像是冥冥之中跟他作对般。
要,现在出手吗?趁现在,所有人毫无防备。
暗如深潭的眸子似有冷光掠过,最后毒蛇还是收起了尖锐剧毒的獠牙,懒洋洋地盘踞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猎物。
算了,看在目前什么也没发生的份上,先这样吧。一夜激斗,他也懒得动弹。
“封炎,回头我给你一张传讯符,若有危险就捏爆它,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姜时月开始复盘第一次除妖经历。
不得不说,徒弟还真的蛮靠谱的。
尤其是抱住小宝以背相挡的时候。
尊老爱幼,除魔卫道,这不正是太玄的宗旨吗。
封照炎可真适合修道呀,要是赶走他,岂不是少了个匡扶世人的好苗子?
再说这几天除妖下来,也没看到他面露惧色的时候。有勇气有担当,还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先抛开忽上忽下的剑法的话),甚至疼都忍着不告诉师父,怕师父担心。
多么尊师重道啊!
到底赶不赶人走呢,姜时月在天人交战。
经历这一夜,两人走在寂静的夜里都有些慨然。
“封炎,人会被强大的执念变成妖魔,随后自身被吞噬。太玄要处理的不只是天生作恶的妖魔,还有这样被恶念侵蚀的本性不坏的人。”
少女映在银白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神圣肃穆,似来自九天的仙人,气质傲然不可欺,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悲悯。
像他在庙里见过的一桩神像。
神像法相庄严,又面目慈悲,昂着头注视着无尽苍穹,接受无数人的俯首跪拜,万家香火。他曾经走近,远远凝视一眼便走开。
神的悲悯终究不会给他。
封炎勾了勾嘴角,已然带上几分距离感:“是,不过相信有师尊在,定能护佑世人。”
姜时月张了张嘴,想问徒弟些什么,又暂时没想好怎么开口。
忽地,一阵诡异的妖风吹来。
好浓烈的妖气!
姜时月猛地召出无情。
只瞬间,铺天盖地的阴影如乌云逼近,一只巨大的鸟型魔物扇动巨翅,喉咙里发出尖锐的鸟鸣声,腥臭的妖气向姜时月袭来。
姜时月冷冷站在了徒弟前。
那妖物竟然有九只鸟头,每只头都长得尖锐可怖,鸟喙边缘有鲜血流下,有只鸟喙还夹着一只妖物的眼珠子。九只头各行其是,有的昂首尖鸣,有的喷出赤红色的火焰。
那火焰还没逼近,姜时月已经感受到惊人的炙气。
这是,九头妖鸟。
九头妖鸟是种以妖魔为食的魔鸟,据说诞生于魔界,它喷出的妖火是地狱之火,能烧死任何生灵,凡物根本不能抵挡,为大凶妖魔。
姜时月蹙眉,这种魔物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凝重地挡在徒弟身前,以无情剑气相挡。这魔物凶悍无比,不是徒弟这种基准可以相挡的。
封照炎没说话,只是冷冽的眸子里染了几许森郁。
九头妖鸟,这是原本该召唤的鸟,可以一击致命。可现在,分明还未出手……
“封炎,站到我后面去。”姜时月肃然道。
那妖鸟对着姜时月凶狠地鸣叫一声,九只鸟头齐齐喷出汹涌的烈焰,扑面而来的炙气令人心焦。
地狱之火,无人能挡,凡人必死无疑。
这温度炙热无比,封照炎却没有任何不适,神情漠然得像是来自地狱的邪神,而这妖火只是邪神的玩具。
他凝望着那个以剑相挡,逐渐淹没在烈火中的少女。
终究,还是会死。
刺目的火焰前,封照炎微微闭上了眼,等待烈火将他们淹没。可烈焰却始终没烧到他身上,他睁眼,眼前赫然是纯净耀眼的白光!
白光大盛,如最纯澈的圣光,硬生生压过了地狱邪火。
姜时月感觉很热,甚至隐约能嗅到头发被烧焦的味道,但……她是谁,她是江时月,三州最耀眼的修士!
灵力暴涨灌入无情,无情似感受到主人心意。
这一刻姜时月真的感受到,剑人一体的畅然,仿佛灵力被撬动百倍,千倍!
白光爆发,保护般地淹没她和封照炎。
姜时月紧跟着飞起,人如剑骨,朝妖鸟刺去,悍然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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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散去,妖鸟在空中爆裂,成为无数被仙剑劈开的血块。
姜时月朝封照炎大喝:“封炎,你怎么样,烧到你了吗?”
救命啊,徒弟头发被烧到了哎,头发丝都烧焦了。
炙热后是少女清澈的呼喊声。
封照炎睁眼,看见的是眼前满脸肃然的少女。
高不可攀的神明降落在他面前,距离咫尺。
头发还有刚熄灭的火星,有些狼狈却浑然不觉,颇为担忧地注视着他,问他怎么样。他能感受到隐约的体温。
修仙者没有死,而是展现出惊人的力量,惊人得……令人有些怔然。
没有死。
还毫无犹豫地,挡在他面前。
但地狱烈火燃到身前那刻,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吗?
只是,她还是挡在前面。
姜时月愣住了,徒弟不会被烧傻了吧,黛眉间担忧之色更浓:“封炎,你被烧到脑袋了吗,怎么不说话?”
SOS,这是工伤!她要求赔偿!
眼眸如墨的徒弟定定看着她,薄唇轻抿,浓墨勾勒的五官俊美无比,眼眸里似旋转着她看不清的东西:“师尊不用担心,我没事。”
师尊二字,被叫得又轻又低,却夹着某种肯定。
盘踞的毒蛇眯了眯眼睛,懒散地卧倒。
暂时,就让她当会师尊吧。
虽然这人心浮气躁,旁门左道,但……
不过若是她敢动那种心思,他定会毫不犹豫处置掉。少年这么想着,脸上扬起某种关怀备注的笑意:“师尊你没事吧?这妖火猛烈地很,师尊你顶在前面为徒儿抵挡,没有受伤吧?”
姜时月骄傲地昂了昂下巴:“我无妨。我是你师尊,自然有什么事都要顶在你前面的。”
她很高兴,修仙真的太好玩了。
做个强大的修仙者真的痛快无比,似乎能抵达任何地方,实现任何理想。
徒弟这么好,尊师重道,天赋绝伦,还关怀师尊,怎么可能是白切黑。
没错,她的徒弟绝对不可能是白切黑。
姜时月做出一个决定,她不赶人了,她要接受封照炎做她的弟子。反正反派在苍术那里也搞不了什么师徒禁断了,她收个小徒弟,让七峰后继有人倒也不错。
多年后,姜时月哭成狗:我错了,我的徒弟怎么可能不是白切黑!
这晚杀了两只妖物,回到客栈还要帮封照炎疗伤。
卧房内,点了几只蜡烛,衬得姜时月肤白如玉。
姜时月朝封照炎努了努下巴:“坐到床上去,把上衣脱了。”
“待会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封照炎:……
收好的八米大刀,感觉又重新长了出来。
他看着丝毫没有羞愧或表现出不对劲的姜时月,咬牙道:“师尊,你让我去床上?”
姜时月点头,眼神清澈极了:“对。还是你想在地上?我也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