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弃厄瞥眼看向墓室里还在收拾尸骸的特图司,没说话,他转移了视线,看向了一旁冲自己挥手的何羽桃。
没理会,楚弃厄继续移动目光,看过帮特图司收拾的蓝简又望过捂着伤口还在帮陆品前做准备工作的戚茜,最终,眼神落在了自己身旁的师灵衣身上。
自上而下的打量,从眉眼处扫过骨骼轮廓,每一处都不放过。
直到师灵衣有些无奈地笑道:“要不要我脱衣服给你看看是不是清白的。”
楚弃厄收回视线,面色不改,“没兴趣。”
他始终觉得,先前的救我,现在的救她,应该是指,要救的人已经出现在他目光里的。从救我到救她,只在一个人出现后才有这样的转变。
那就是,真正的特图司。
特图司,有娀的祭司。阿诺娜亲自指定的接班人。
楚弃厄转而看向阿诺娜的神像,那流下血泪的神像,究竟是忏悔还是无能为力。
“看什么呢。”陆品前挡住楚弃厄视线,问道。
楚弃厄没回答,师灵衣反倒笑着说:“在看是谁谋杀了阿诺娜。”
这话引得陆品前眉眼也染上一丝笑意,坐在师灵衣另一边,良久之后,他缓缓收了笑。
“23具。”
还是残骸,有些肢体已然缺失,不知所踪。
师灵衣抬手拍了拍陆品前肩膀,无声地抿唇。
陆品前实习的时候不是没见过比这更骇人的死亡现状,但是如此多数量的还是第一回。关键是,这些都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孩,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人间便匆匆离去。
“24。”
楚弃厄出声。
加上阿诺娜。
陆品前的眼神露出疑惑,他问:“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看。”师灵衣冲棺椁扬了扬下巴。
于是陆品前站起来,走到棺椁边,这一看吓得他心口发颤。
阿诺娜?!进副本前的那个阿诺娜?!已经死了的阿诺娜,她的棺椁和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墓室……
陆品前深吸好几口气才鼓足勇气去检查,毕竟当时上面写的可是开棺者死,不过这棺不是他开的,找他算账也不太礼貌。
默念了几遍“谁开你棺,你找谁”后,陆品前才伸出手。
戚茜身上有伤,瞅见陆品前好像准备检查,抱着友好帮助的态度,她走了过去。
“你这是法医实习生改当警察了?”戚茜问。
没听陆品前说话,只见他抿着嘴,全神贯注在棺椁里头。
戚茜伸长脑袋去看,差点没别吓死,瞪大了眼睛直看师灵衣用一双漂亮眼睛寻问。
在师灵衣笑着点头了以后,戚茜腿脚一软,要不是扶着边沿早摔了。
摆摆手,她说:“太魔幻了,真是太魔幻了。我们这算是回到了一开始的时空?”
师灵衣随手捏了枚石头,丢进溪里,“差不多。”
“差很多!”戚茜嘶气忍过伤口上的痛,她蹭到师灵衣和楚弃厄中间,一手揽过一个,左右开弓,“这意味着,我们即将跨入死亡的终点。”
师灵衣笑了起来,推开戚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没头没脑地评价了句,“你当博布索也不错。”
?戚茜没明白,斜眼看向师灵衣,又歪头瞅瞅沉默是金的楚弃厄,总觉得这句话像在骂自己。
“你们……没骂人吧?”
楚弃厄看了眼戚茜的手,转头与戚茜对视了一眼。
他点头,“嗯。”
这个嗯意味非常明显,不是赞同戚茜,而是同意师灵衣说的话,戚茜的脸放在博布索身上,确实好看。
戚茜:……
她感叹,“我觉得我被校园霸凌了。”
师灵衣道:“想开点,你长这样的脸,只有你霸凌别人的份。”
“你有毒。”戚茜骂他,说完抱住自己,“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真吓人。”
这下轮到师灵衣失语了。
师灵衣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又听戚茜说道:“我就算是接受楚弃厄也不会跟你这种花心男人在一起的,你死了这条心。”
行。师灵衣只能点头。
戚茜搂住楚弃厄,笑眯眯地说:“我跟你天下第一好。”
楚弃厄觉得好笑,“你不是讨厌我吗。”
“错错错。”戚茜竖起手指摇了摇,一本正经地对楚弃厄说,“我不会对任何一个漂亮人产生讨厌,不管你是男是女。”
楚弃厄:……
垂下脑袋,楚弃厄也没什么好说的。
戚茜喜滋滋地看楚弃厄低着头,她开口:“我跟你说……”
“这不是一个人。”陆品前打断话语。
“什么?!”戚茜不敢相信,“什么叫不是一个人?”
陆品前点了点头,“是拼接。”
指着阿诺娜的手臂连接处又往下滑动至腿部,最终在阿诺娜的脑袋与身子连接处停下划了个圈。
“也许只有这一部分才是阿诺娜,其他的部位都不属于她。”
“啪!”
一枚金属砸在地上发出声响,引得众人回头去看。
见特图司站在墓室口,地上的金锁发出几下闷响。
她张了好几下唇才说得出话。
“你的意思是……她被肢解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陆品前公事公办。
特图司快步走过去,连地上的金锁都没捡。身后蓝简捡起锁,刚起身要喊特图司,就见她站在棺椁旁许久,而后拿起里面的箭,她连弓都没有拿便直直冲躺在里面的阿诺娜刺去。
大惊失色,蓝简喊她,“特图司!”
特图司冷眼,她必须要亲自看到哪些不是阿诺娜的身体才肯罢休。
扣住特图司的手,楚弃厄冷着脸将她手中的祭司箭抽出,再重新放回特图司手中。
楚弃厄没什么表情,只道:“她已经死了。”
不论接不接受。
她就是死了。
特图司从来不相信阿诺娜死了,哪怕她见过那么多尸骨,她依然不愿相信,她的祭司,早在阿嫲死的那个晚上也一并死去了。
“她在地狱。”特图司道。
指尖抚过那支箭不小心刺出血,手背上神像的血与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特图司看向楚弃厄。
她说:“我该同她一样,忏悔,在地狱里。”
楚弃厄望着她,静静地看,不带任何情绪。
半响,他说:“她让我救你。”
特图司眯眼,侧脸。
她不相信,但从楚弃厄那张没什么感情的脸上瞧出了笃定。
“鹰,纹身,祭司箭,岩石。”楚弃厄逐字念道。
眸子明亮且温和,他说:“每一处。”
她都在求我救你。
特图司指尖一颤,缓慢低头去摸手中的那枚祭司箭。
箭有些磨损,也有些旧,不似近年来的新样式。
她摸过,手指颤得愈发厉害。直到她指腹划过一处刻痕时猛地顿住。
用有娀文字刻下的话,救我。
有些烫手,特图司咬紧牙关再次覆上那两个字。
手腕上的鹰烫得她喉头发疼,眼泪落下,打在箭头处。
祭司箭,代代相传。
她是阿诺娜亲自点上祭司印的人……
“阿诺娜……”
特图司跪下,将手覆上棺椁处的老鹰,再一次摸到那刻痕后,终是忍不住泣气。
可为什么……阿诺娜……你要害那么多孩子又要救自己……
似乎是猜到特图司所想,楚弃厄没有选择开口,他只看向紧闭双眼的阿诺娜,忍过手腕处鹰的烫意。
他慢慢的,走过去,拉起特图司,把她手中的祭司箭取下重新放回阿诺娜手里。
特图司的血洒在阿诺娜身上,滴在了她眉心,一如当初她为特图司点上那枚红色印记。
突然。
阿诺娜的脸开始变化,逐渐剥离,如同辛裴当时那样剥离。
楚弃厄皱起眉,指尖触碰到那张皮,他扯下半边脸皮。
“博布索。”他沉下声音。
面前躺着的人,不是阿诺娜,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美到雌雄莫辨的男人。有娀国,只有博布索。
楚弃厄抬眼看向戚茜,审视的目光令戚茜觉得有些害怕,于是躲在陆品前身后。
师灵衣挡住楚弃厄视线,他扫过特图司的脸后问楚弃厄:“你怎么知道这是博布索。”
“博布索的左上方眼尾处有颗朱砂痣。”特图司道,她擦去眼泪,“不管什么时候,这颗痣都很明显。”
“所以说博布索才是那个被肢解的人?”蓝简大着胆子问。
“不对,是拼接。”陆品前道,“他把自己拼接成一个女性,而且,就连头都有可能不是他的。”
他扫过里面的人,没有朱砂痣,但有一个地方可以证明他是博布索。
指向手掌,陆品前解释,“这具尸体的手掌会比一般女性大上许多,而且手臂长度与肌肉也与女性的不同,最明显的是,他的手心有茧,常年握着重物才会有的,而且筋骨走向也表明,它是只男人的手。”
“图啥啊?”何羽桃不理解,叉着腰发出疑问,“不是,他图啥啊,躺阿诺娜的棺椁,他想做祭司?”
陆品前摇头,“他是死后被人砍下手臂拼接上去的,手臂的尸斑程度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