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先把竹条拿着,再用细线固定好,别捏得太用力。”
周绥从学堂里走出来便瞧见柳树下蹲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李重衡半蹲在扎着两个小辫儿系着红绳的孩提身边,低头给扭成型的竹条绑上绳子。
“这是在做纸鸢?”周绥走近了过去。
李重衡本来坐在柳树底下等周绥授完课,中途忽然来了个挥着宣纸和竹条哭哭啼啼要纸鸢的小孩,他便帮着把纸鸢的型做了出来。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瞥了一眼,见是周绥连忙站了起来:“本来是过来寻你的,结果见到这小孩一直在哭着要纸鸢,我就帮她做一个。”
周绥垂首看清了小孩的模样,他有些印象,是方才从学堂里散学出来的,年纪最小,家住在村溪边,名唤小优。
“周先生,他们都嘲笑我不会做纸鸢,他们给我看他们的纸鸢又大又漂亮……过几日薛夫子说要带我们一同去踏青,可是我没有纸鸢……”小优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委屈了起来,抽泣哽咽地扑到周绥身上,豆大的泪水滑落,把一双小鹿眼哭得红红的,“我没有纸鸢就放不了……他们肯定还会笑我的……”
周绥接住了小优,轻拍着肩膀哄道:“谁笑你的?同我讲讲。”
小优越哭越大声:“那个胖胖的,我总记不住他的名字,名字里有好多个石头,奇奇怪怪的……还有村东的贵才……”
周绥立马就知道了笑小优的人是谁,名字里带许多石头的,便是住在李重衡对门石柱家的儿子,石磊。
“不哭,马上就给你做好了。”李重衡轻捏了捏小优的嫩脸蛋,举着竹条看向周绥,安慰道,“过会儿绑好了之后就让周先生给你直接在纸上画个好看的,好不好?一定比石磊他们的都漂亮。”
小优巴巴地抱着周绥的大腿,止住了啼哭,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蛋,可怜巴巴地望着李重衡手上的纸鸢,小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替我画呀……”
“因为我画的没有你周先生画的好看啊。”李重衡冲周绥一笑,“是吧,周先生?”
周绥配合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李重衡三两下就把纸鸢的型给定好了,让小优拿着,再跟着周绥一起回到学堂里,寻了个空位坐下,两人皆围着周绥看他画纸鸢。
周绥小时候少些出门闲玩的快乐时光,所以几乎就都把时间花在琴棋书画、诗书礼易之上。他提着墨笔没多久,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便出现在宣纸之上。
虽未着色,但小优仍旧欣喜地抱着新得来的纸鸢,随后冲李重衡和周绥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躬身拜谢。
“我明白大哥哥为什么要让周先生帮我画纸鸢了。”小优抱着纸鸢翻来覆去看,欢喜得不得了,转了个身,又倏忽蹦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就像我爹娘一样。”
“什么?”
周绥没理解小优说得这句话,回想着刚才李重衡说什么了,还能让小优想起爹娘。
小优大大咧咧道:“我娘平时都在家绣香包,绣完了就让我爹赶镇上市集去卖。我问爹爹说为什么不一起和娘绣香包,再一起去镇上,还可以带上我。但是我爹爹和我说,他和娘这叫‘夫妻同心’,娘有娘的长处,爹也有爹的本领,这样搭配干活不会累,也不用再多带一个小优上街,让小优能在学堂里用功读书。”
周绥听到“夫妻同心”时明显地感觉到心用力砰砰地跳了一阵,他不经意间目光转向李重衡,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
周绥立马挪开了视线,故作镇定地摸了摸小优的发顶,刚要开口说些勤勉激励的话,就被李重衡截住了话头。
“那小优要听爹娘的话,多上薛夫子和周先生的课,勤奋读书。”
周绥望着对待孩子第一次露出温柔一面的李重衡,一时间有些恍神。
也许是以前见过李重衡受尽别的小孩欺负的模样,他见到如今李重衡能反过来耐心地安慰一个受委屈的小孩,他在那一瞬间的情感之中还掺杂了几分欣慰。
“好!小优一定听话!”小优抱着纸鸢跳下木凳,大着胆子左手拉着李重衡的手,右手拉过周绥的手,在平时她一定不敢这么拉她的周先生,“周先生,今年的踏青你会来吗?”
周绥往年春时都没参加过学堂办的出游踏青,主要是换季时他的身体便有些弱,怕拖人后腿,更何况还要领着一群孩童,他实在有心无力。
“去嘛去嘛,和大哥哥一起来。”小优似乎只认定了周绥会犹豫,一个劲的朝周绥撒娇,“纸鸢都是你们帮小优做的,来陪小优一起放嘛。”
李重衡受到小优的邀请,刹那间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又很快恢复,笑望着周绥,学着小优的语气道:“周先生,真的不来陪我们放纸鸢吗?”
周绥被两个人轮番上阵,本就有一丝松动的心彻底顶不住了,只能好言好语地应下,答应了今年会一同去踏青。
两人牵着小优把孩子送回了家后,商量着去镇上买些零嘴踏青之日带去,便一齐到了市集上。
周绥想着之前在医馆里李重衡给的那罐蜜饯快被自己配药又嘴馋地吃完了,于是开口问道:“你上次给的那罐蜜饯,是在哪家铺子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