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绥在李重衡家蹭了一小碗带了点肉沫的清汤面,虽然寡淡,但总比宴会上没有李重衡时,自己食不知味吃的好。
周绥搁置竹箸,正要将空碗端走,就被李重衡拦下。只见他迅速地将自己碗里剩下的几口汤面喝完,接走了周绥手上捧着的碗筷。
“我来,公子歇着就好。”
周绥跟了过去,想要帮忙,李重衡也不许,反而擦净了手把蒸笼里的米糕递给他。
周绥手里被莫名塞了块米糕,见李重衡低头专心致志地洗碗,便掰了一半塞到他嘴里。
“又是面又是糕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李重衡叼走了周绥喂给他的米糕,含糊不清地道:“公子就算把我家吃空了,我都不会说什么的。”
周绥听到这话心里半是好笑半是复杂,且不论李重衡是否是在说玩笑话,但若不是,他真的怕有一天李重衡被人骗得倾家荡产。
他看了看家徒四壁,在心里补了一句似乎也没什么好骗的。
要是骗,那也是骗李重衡这个人。
周绥想到以后总会有人会超越自己,陪伴在李重衡身边一辈子,他的心情便五味杂陈的。
待到李重衡洗完碗,周绥望了眼窗外的夜色:“我该回去了。”
李重衡拍干了湿漉漉的手,下意识将脑海里的话脱口而出:“不留下吗?”
周绥一愣,以前大多都是李重衡大半夜翻墙来找他留宿,他倒是很少在李重衡这里歇息过。
李重衡似乎意识到自己多嘴说错了话,抿了抿唇,尴尬地将眼神放在其他地方:“我是说,天都黑了……”
“下次吧,家里还等我回去。”
周绥说完,觉得更不对劲了,他怪异地想到了那种负心郎与他的外室妾的烂戏本……
于是他又添上一句:“外祖父应当在等我。”
李重衡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吧?”
周绥拒绝:“我送你回来,然后你再送我回去?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回家。”
李重衡听了一笑,但却打心眼里觉得这个提议没什么毛病,甚至还能多看几眼周绥。
“别笑了,给我一盏手提灯。”周绥撵了一把李重衡。
李重衡很快去把灯笼找来打上,送周绥出了院子:“真不用我送吗?”
“不用。”周绥从他收过接过灯盏,“我自己能回去。”
“好吧,那公子小心些。”李重衡同周绥挥了挥手,瞧上去有些失落。
周绥不忍看他落寞,顾着他脸颊上的淤肿,便仰着头抬手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回去罢。”
周绥在离开的时候很少会去回头看身后的人,因为他总觉得即使是短暂离别,也不想染上忧愁,所以直至他的身影随着灯笼的光点没入黑夜,他也没有瞧见李重衡始终站在他身后,视线如影随形。
周绥悄悄地推开了锁扣大门,回来路上抱着些侥幸心理祈祷薛泓已经睡下,没想到一打开门就和站如松柏的他对个正着。
正厅灯火通明,薛泓负手而立,仿佛就等着周绥跨入门槛的那一刹那。
“……外祖父。”周绥顿了顿想要往偏处走的步子,“怎么还未歇下?”
薛泓淡淡地瞥了一眼周绥:“还以为你今日不归了。”
周绥紧抿着唇不语,知晓薛泓多半是因为白日里的事儿和自己怄气。
“重衡如何了?”
周绥如实回答:“腰腹和脸上受了些伤,上过药了。”
薛泓面无表情地转头朝小厨房的方向给周绥递了一眼:“明日叫林原帮你炖些药膳带过去。”
说完还没等人应下,老人摸了一把胡须又摆了摆手,撇过头不去看面前镇定如常的周绥:“嗐,我操哪门子心……反正我说不说你明日都会做。”
“你啊,怎么天天和重衡混……也不是不好。就是你都将近弱冠了,怎么老没见你和哪家姑娘出去走走?”薛泓一脸痛心地看着周绥,“之前未替你相看,是想你自有分寸,更何况往后还会回到京城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你父母的会更好些。只不过如今你和重衡在一起,三天两头往县狱里头闯,是真当阿公不知晓啊?”
周绥自知这事儿绝瞒不了薛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的眼神飘了飘,低头认错:“我知错了……”
薛泓对待自己亲手养育多年的亲外孙,再气也真犯不上动手,他更爱讲些大道理:“罢了,往后也别再瞎胡闹了,赶紧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