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区深处。
异变蜡烛树疯舞着污黑色树枝,它的每一根树枝上都挂着一串似人似兽的头骨,作为容器盛满了树中分泌出的油膏。
头骨无火自燃,昼夜不歇。
这便是污染物横行的荒野区天然的照明物。
借着蜡烛树投射向地面的蓝磷色幽光,一只黑色芝麻小团子“窸窸窣窣”地向荒野区深处挪动。
它毛发粗糙凌乱,短短的右腿骨上有一道新鲜的洞穿伤,不停地向外淌血。
“臭人类,又打污,污都流血了……”
右腿太痛了,憋不住的芝麻团子超级小声地哼哼了两声。
但还是惊动了蜡烛树。
一阵能把污染物吓死的“桀桀桀”声在芝麻团子头上爆发。
树杈疯动,头骨容器“哐哐”作响,蓝磷火围着芝麻小团子乱窜。
远在围墙内的人类听不懂这种属于污染物的语言,只能从污染物活跃浓度监测表盘上,看出蜡烛树的异动。
但炸毛的黑芝麻小团子能听懂。
污染物蜡烛树,在嘲笑它。
同为污染物,黑芝麻小团子就生得弱小又无能。
偏偏,它还心血来潮学着人类给自己起名为“景岁”。
堂堂一只污染物,顶着这样一个和人类同款恶心的名字,简直是污中奇耻大辱!
这不,芝麻团子就惹了众怒。平常那些对它爱答不理的大污中污们的领地,都不对污染物景岁开放了。
“恶心的黑球,滚出吾的领地!吾绝不允许人类的臭名出现在污土上!”
无数生有倒刺的树枝朝着景岁袭来,芝麻团子将腿一收,化身成球,在树枝缝隙中左突右进。
直到滚出蜡烛树攻击范围,整颗芝麻球滚进一处洞穴,球体重重地撞在洞穴石壁上卸完力后,头顶大包的景岁瘫倒在布条窝里,抱着肿了两圈的右腿,发出持续地痛哼。
这处洞穴,是景岁的安全窝。
因为洞穴口长满臭草,臭味熏污,这才被它捡了漏。
洞穴内部空间对于一只巴掌大的污来说非常大,平常景岁都要滚上许久,才能巡视完它的污土。
日常巡视污土是刻在每一只污染物身体里的信息。没有受伤前,景岁就是饿肚子,也要严格执行这条信息的。
但自从有一次跟在大污身后踏碎围墙进入人类命名的安全区,见识了一圈“灯红酒绿”。
完了啥都还没来得及抢走,就被一个臭人类暴打回污土后,景岁就再没巡视过它的洞穴了。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除了几块从人类身体上扒来的碎布,团成了一个小窝,别无他物的污土,不值得它景岁大费周章地巡视。
蜷缩着身体,将脏兮兮的碎布条一块一块地盖在发抖的污身上。
弱小的景岁没资格嫌弃布条不保暖,闭上眼慢慢熬着它已经熟悉的疼痛,随着天黑了、天亮了而逐渐消失。
等荒野区一只污染物公鸡打完鸣,昨天在围墙附近被臭人类“biu”一下射穿的右腿就不疼了,高温融化掉的皮肉重新贴着骨头生出。
新长的黑毛细嫩,和周围像野草一样凌乱的旧毛一对比,好似一块圆斑。
“一、二、三……二、三……”
景岁趴在洞穴口,妖娆地扭着它的污腰,短短的足翘得高高的,像火苗一样的尾巴如扫帚般拨弄着臭草。
数数是人类的技能,景岁偷偷学了一点,它只会数到三。
“三个三,加上三个三,加上三个三,还要加上两个三……唔,是多少?不管不管,反正好多斑点呜……都是臭人类打的……”
洞穴口的臭草有十只黑芝麻团子那么高,叶茎上附生着一整排的孢囊,稍微触碰便会向四周喷射出屎黄色的孢子臭雾。
臭雾味道难以形容,反正就是让污恨不得把嗅觉神经掐断,也不能吸入一点。
景岁也不例外,它竖起两根爪尖,堵住一左一右并排的两个吸气洞,黑毛炸开,一颗颗泪珠在毛上排队滑了半小时滑梯。
成熟的孢囊全部瘪塌,臭雾攻击的最强时刻终于告一段落。剩下那点臭味余威,景岁表示它是一只超敢的污,不怕熏!
臭草打断了景岁控诉臭男人暴打它好多个三加三次的恶劣行径。
它转头又变成荒野区活得最没心没肺的污,趴在阳光穿过密林投射下来的光斑里,远眺着围墙,竖起耳,聆听大污召唤的哨声。
这一等便是四次鸡鸣。
大污召唤的哨声在荒野区响起时,景岁正缩在它的布条窝里,做着它一脚踹碎围墙,在属于人类的安全区里,做一只横行的污的美梦。
哨声尖锐地钻进它耳朵,声音里带着污染物才懂的命令指令。景岁揉着惺忪的眼睛,困得一边半眯着眼,一边昂头捕捉这道指令。
“下一次异变鸡打鸣,便是众污齐出,踏碎围墙,开拓污土的进攻时刻。”
嗯,听懂了。
景岁费劲地解读完哨声指令,在窝里翻了个滚,赖了二十个三秒后才一骨碌爬起来,毅然走出它的安全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