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会让体温变冷,景岁叼来了所有的布条子和棉花,一股脑地将裴淞之埋进去。
滚烫的它也趴在了男人不怎么跳动了的心口上,成为堵住破洞的臭暖石头。
污染物最后看了一眼它的人类,闭上了眼。
要救人类还有最后一个方法,就是献出污核。
污核里镌刻着污染物所有的生命讯息,自然包括它们这个物种超绝的愈合能力。
它只要、只要把自己的污核掏出来,再塞进人类的心脏……那么……那么污就死了,但人类就会活了。
挖出污核的感受堪比慢性自尽,痛苦程度让分秒都以年计算。景岁一声没吭,为了将污核掏干净,它的爪子甚至在脑子里搅了又搅。
直到一颗黑色的芝麻汤圆大的污核新鲜地躺在它爪心,景岁污的黑毛瞬间暗沉,生命“哗啦啦”流逝,它极难地操控着爪,将污核从破洞里扔进去。
“淞淞……等你醒了,可以帮忙埋一下污吗……埋深、一点,污怕冷……”
低弱的尾音过后,是开始缩水的景岁,污染物气息停滞,两个透气洞附近的毛毛也不再动弹了。
污核骤入人体。
裴淞之的忘川水还没抿上一口,忘川河就被天降陨石给炸蒸发了。
男人直接被炸醒,脑子里多了一股在荒野区当“污善被污欺”黑团子整二十年的陌生记忆。
血肉从洞中生出,工厂重建、铁路正轨、倾倒的运输车重新载满血液,向四肢百骸与大脑运送。
宛若时间逆流。
唯独满洞穴的血迹与散落的黑毛,留存下了他曾濒死过的证据。
裴淞之艰难地把自己从血棉花里拔了出来,再从棉花堆里,将那只视力没有5.0都发现不了的黑色汤圆捞到掌心。
临死之际,回光返照。
裴淞之断掉的五感曾短暂地回到身体。
他眼睁睁地看到了污染物掀开污脑、将爪子掏进豆腐花里,从里面掏出一枚晶状物塞进他心口的全部动作。
捧着内馅流光了的灰白芝麻汤圆,裴淞之神色复杂。
对抗污染物的第二年,人类就发现每一只污染物脑子里都镶嵌着一枚晶核,只要洞穿晶核,污染物便会立即死亡。
由此推断,这或许是维系污染物生命运转的中枢。
人类试图收集各种等级污染物的晶核,从中找寻污染基因的秘密,只可惜这些东西脱离了污身后,就像是死物一般。
只知其尚蕴含着强大的能量,但不知道该如何利用。
灰白色汤圆扁扁地躺在掌心,裴淞之出神地捧着他,任由洞穴里的光线由明转暗。无人之处,眼眶起了酸涩,也泛起了红。
他就这么静坐在地,给芝麻汤圆缝了一个软和的口袋,将它那么小一点污身妥帖地塞进去,系在腰间。
男人上身依旧穿着被小污染物撕成两竖条的军装,人类的指甲太钝,裴淞之便寻来了锋利的尖石。
他试过将愈合的血肉重新划开,在一片艳红中翻寻那抹黑色。
可惜,他手脚太笨,一次次地扎破工厂,流下满胸膛的血液,晕倒在地,又在污核强大的愈合能力下,转醒过来。
一套操作下来,却连黑色晶核的影子都未发现。
直到胸口处永久地留下一道狰狞的肉粉色疤痕,裴淞之才恍然意识到,曾经密布在小污染物爪与身之上的短毛黑斑,是伤后自愈留下的痕迹。
那些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血液,都没有被浪费。
平常时候,那只小污染物每次饿急了,只要嘬上一滴,都能满足地扭起污身,景岁也常梦中嚷着:好香。
裴淞之便想,他的血对污染物来说,应当算是个极好的补品,这么想着,于行动上他便也都给小芝麻汤圆用上了。
取石头凿成澡池子,捡臭草干枯的茎杆为燃料,火舌舔舐着石底,凉池转温。
灰白色的芝麻团子便终日漂浮在掺了水的褐色之中,水烧干了,裴淞之便会再放些。
或许是他的错觉,又或者这么做真的有用,景岁灰白色的毛发逐渐生出黑亮之色,冰凉的污身,也终于回暖。
他的小芝麻团子,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