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要去找人类!你不能拦污!”
荒野区,宋毅前脚还在夸小污染物受教育水平高了,叛逆的崽子都变听话了。
下一秒,黑团子炸毛,污身一团,一声不吭地就朝着围墙方向开滚。
宋毅追了好半天,瘸腿差点干废掉,才终于将黑团子扑倒。
伤口崩开,宋毅脸色一白,“队长命令我把你看牢了,荒野区多危险啊,你就乖乖呆在洞穴里,队长没回来前,哪都不要去。”
污染物眼神凶恶,“裴淞之他人都快要死了,你还听他放的屁!污要去杀了蜡烛树!你再拦污,污连你一起杀!”
“杀我?”
宋毅晃了晃被提溜着,爪爪不沾地的小污染物,道,“啧啧,你那小身板,连我都杀不掉,怎么去杀那棵蜡烛树?”
芝麻团磨牙……磨牙……再切齿……
眼神中,愤怒的狂浪冲击了一波又一波,要是情绪能具象化,污它丫的把宋毅哥哥掀翻进海里,咕噜咕噜喂大鱼。
高大的男人“啧”了一声,瘸得厉害的腿一边往回倒腾地飞快,一边疼得牙龈泛白,还不忘晃了晃悬空的污染物,安慰道。
“放心吧队长他不会这么轻易牺牲的。队长多厉害一人,怎么可能会死。我跟你说啊,我和队长出生入死四年,有多少次所有人都觉得队长尸体都要凉了……”
“这次不一样!而且……污、污很厉害……”
景岁反驳的声音由强转弱,它连污核都没有,就像野兽没了利牙。
它强吗?开玩笑。
可它到底是污染物哇。不管怎样,总是要比脆皮的人类生命力顽强一些的。
再不济,淞淞教过它,“众人捡柴火焰高高”,荒野区的冬天那么冷,风又那么大,怎么可以让淞淞一个人去捡柴火。
景岁挖给裴淞之的污核持续地颤动着,一阵强过一阵的恐惧与压迫感,从污脑交感神经传递至污身每处。
大污蜡烛树的阴影笼罩住它,让小小一个的芝麻小团子污身哆嗦、牙尖颤颤、污音破碎得可怜。
它瑟缩着的小身板掉起了密密麻麻的芝麻雨。
恐惧如同树根缠绕,拖拽着景岁淹没在土中,一喘一呼间,透气洞与污嘴灌满污土,胸腔处空气尽数被掠夺。
这就是从淞淞那传来的感觉吗?
污好难受……
“小污染物!景岁!醒醒,小崽子!别晕过去!”
忽然发现手上这只芝麻小团子惊厥到闭气了,宋毅压下心慌,勉强冷静下来,比照着人脸比例放缩后,掐住污染物的污中。
透气洞猛地一酸,两行鼻涕淌下,小污染物悠悠转醒,眼眶湿红。
景岁哭道,“裴淞之真的要死了,污刚才看见他从高高的塔上掉下去……蓝磷火烧红了钢筋……虬枝张开了利嘴……人类头骨在跳迎新舞……”
污染物带着哭腔与害怕的嗓音停停顿顿的,仿若现场直播般,播送着远在围墙另一侧,棉城废墟里的场景。
宋毅早就停住了往回走的步子,脸色凝重地远眺那座被巨枝缠住的通讯塔。
他清楚,队长和左郝在做的事情,九死难有一生。
宋毅恨不得自己那条碍事的腿现在就愈合,直奔向通讯塔,代替裴淞之掉落进蜡烛树的火焰中。
“宋毅哥哥,求求你带污去吧。淞淞,淞淞他会被烧干的……污、污可以求求蜡烛树,让它放过污的污物。”
那枚挖给人类的污核,跃过了宿体与外空间,准确无误地找到它曾经的主人,共感着烧灼之痛。
高温舔舐着脆弱的污心,将保护黏膜烧毁,又蒸干血液之河。
它眼眶干涩,模糊不能辨物。
只有污耳,灵敏依旧。
它听到宋毅终于松口。
“好,我带你去。但你要向我保证,只许躲在口袋里,不能暴露在污染物蜡烛树面前。”宋毅干涩地说道,“大人的难题,小污染物不要乱操心。”
队长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他,景岁的污言乱语,一定要分辨清楚。
这只小污染物既没有战斗力,又在荒野区受尽排挤,与其给这么一只弱小的崽子冠上污染物的虚名,倒不如把它当一只猫崽子看最合适不过。
裴淞之的判断,宋毅从不怀疑。哪怕景岁凶起来,会张开一口牙,咬得队长嘴唇淌血。
宋毅想好了,他就带景岁还有脚边这只“黏皮糖”狗远远地看一眼。
如果队长平平安安的,那一出来就看见老婆污和崽子狗等候在外,必然高兴。
若队长真如小污染物预见的那样处于劣势,到时候也能将黑团子塞进裴小白的狗嘴里,让它含着崽子速回洞穴。
而他宋毅,就是万死也要从污染物蜡烛树手里把队长抢回来。
宋毅想的挺好。
但污染物景岁想的更好。
在裴淞之的多日教导下,污染物的心眼子非常密集。
从驳杂的空气微粒中捕捉到污土肥沃值,在跨越围墙界限的一刹那垂直攀升时,景岁爪子一亮。
宋毅上半身一凉,棉絮飞舞,黑色团子如同墨色闪电,“嗖”地一声窜出百米。
“污走啦——啦——”空气里,传来污染物的余音。
宋毅:……!!
裴小白:小爹爹飞啦??!!扔下狗狗啦??
——
通讯塔附近,污染物盘踞。
浓郁的污染气息液化成大雾,笼罩住这一片废墟,砖石裸露的矮楼、开裂塌方的道路、游走于其中疯狂进食的污染物与嘶吼狰狞的人类感染者……
层层薄灰色的雾随风浮动,由浅即深地将危险潜藏进暗处。景岁深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滚入其中,视野颠来倒去,近乎失明。
好在,颤动的污核会给这只污染物标出模糊的方位。
景岁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它十根爪子麻木,黑毛一缕缕地耷拉着,一滴滴污黑中带红的液体顺着毛发轨迹,逐渐在它爪下汇聚成血泊。
裴淞之有句话说错了,它景岁,就是污染物,哪怕失去污核,也不是柔弱的猫崽子。
所以拦住污去路的同类和别的污物,都该死。
在对抗一切与裴淞之性命相较的东西时,景岁的心会变得超级硬。
当蓝色磷火与大雾共舞,明明灭灭中仿若踏入一片雾蓝色之海时,景岁意识到,它滚到目的地了。
这一路上它掏了四枚污核,并已全部吞进肚中,庞大的污染物气息充盈起它小小的污身鼓胀成三十厘米高。
但在面对眼前这座雾中高塔时,景岁抬起头,仍旧感受到了污身的渺小。
深灰色的钢筋铁骨在磷火舔舐中持续呻吟、逐渐红烫,从高处掉落的铁屑如一只只火蛾子,无数细小一尾在灰雾与幽蓝中描摹作画。
百米高的蜡烛树张扬着深褐色的宽枝,摇曳着清脆的头骨,油脂汩汩流下,浸润着每一根钢筋与铁骨,火焰随之窜高。
才靠近通讯塔不久,大污的威压就已经有了要将景岁钉进污土的架势。
燃烧的蓝色油脂火焰,吞噬着景岁体表的水分,黑毛传来焦糊味,一碰就掉成灰渣渣,触地的爪子也轮番接受着碳烤酷刑。
景岁疼得想掉眼泪,却发现自己早就成了一只没有泪的干汤圆。
“裴淞之——臭人类——你在哪里!!没死赶紧吭一声回答污!等污找到你这个不听话的人类,一定要把你吊起来!狠狠打!”
“打屁股!打手心!打断裴淞之的腿!”
没有污核的污染物,在污染物体系中堪比套上了一层隐身衣。
塔内空间复杂,污污又多且混乱,景岁小心躲避开蜡烛树拱在污土外的探触根茎,一路嗷着那棵树听不懂的人语。
树根虽然捕捉到了这种人类语言,但没嗅到相应的人类香,它便仅仅只是摇出困惑的弧度,并未锁定到小污染物。
再又一次大摇大摆地从树根探触器上安全跳过去,景岁得意且邪魅狂狷一笑,小胸脯明明绷紧得连呼吸都乱乱的,但崽子不管,崽子装也要装出一句。
来到大污蜡烛树的巢穴捞它的污物人类,难度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嘛。
它景岁,就是厉害的。
只不过这份嘚瑟,在仰头,感受到污核的呼唤高高得仿佛要上天时,景岁小脸板起,黑黢黢地喷火。
要一只三十厘米高度的污染物崽子爬塔,裴淞之!狗人类!好样的!它景岁今天逮到人类了不把他打瘸了,明天景岁污就更名改姓叫黑蛋!
在一只弱小、倔强,但上行的背影莫名伟大的崽子向着高塔发出征服时。
污染物口中的裴淞之大半只脚踩向了死亡,又被污核拽扔了出去。
——
时间往前挪到景岁还在荒野区哭着喊“裴淞之要死了”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