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镜尘料到他的举动,早早落了一片虚空,又将冬日的衣裳拿了过来,“变天了,冷。”
沉伶有些哭笑不得。他浴火重生,即使是严寒冬日,也是一身热如火铁哪里会怕冷。但他还是很乖地披上了冬日的斗篷,一边问,“怎么回事?”
他们昨晚从无量回来后,才想着要找流萤问个清楚,转头流萤就不见了。这其中要是没鬼才怪。
但这小院被牧镜尘落了结界,要是有人硬闯,牧镜尘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流萤是自己走出去的。
“流萤自己走的。”绝尘在院中回溯了昨晚小院的画面,看到画面中的流萤自己离开了小院。
离开前,流萤还给他们留了一句话,“万象之巅,流云坠日,天尽之处,等你来。”
那句话,不是留给他们的,准确来说,是特定留给牧镜尘的。
沉伶死去后,牧镜尘在原地守了他五十年。但五十年后,沉伶没有如既往般复活重生,而是彻底沉寂死去。后来牧镜尘带着沉伶的云笈签离开了,一边继续沉伶未完成的消灭神力之事,另一边四处搜集沉伶逸散的丝缕魂魄。
寻了近十年,牧镜尘才在天尽处找寻到沉伶的一缕魂魄。
天尽处,意为其名,天的尽头。传说,人身死后,魂魄散于天际并上升为灵气,而最后一缕魂魄会归入天尽处。归入天尽处后,这缕魂魄将泯灭所有灵识记忆,重入轮回。这是天道。所以要从天尽处拿回那一缕魂魄,相当于违天道而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个传言,以前是没有的,是在沉伶死后十年才有此传言流出。
牧镜尘当时管不得这传言的真假,也无心分辨这传言的来源,只要能寻得沉伶的一丝魂魄,他什么都肯相信。后来,牧镜尘找去了天尽处,最后真的在天尽处拿回了沉伶的一缕魂魄,但也因此付出惨重,他在天尽处剖出了自己的心脏,才最终换得那一缕魂魄。
如今的他,是一个无心之人。
怪不得之前沉伶问他胸口的这道疤时,对方语焉不详,好几次打马虎眼过去。原来这道疤竟是这样来的。
怪不得,他在抚上牧镜尘眉眼间的痣时,那痣会落入他的心脏,生出心跳的声音,并因此牵出不能离开牧镜尘十五里的羁绊。
原来,离不开的竟不是他,而是牧镜尘。
牧镜尘的心没了,他靠着沉伶藏在他眉心之处的心存活。那心落回了沉伶体内,牧镜尘便无法脱离他。
“牧镜尘,你真是个疯子。”
牧镜尘云淡风轻,“我有分寸,无碍。”
“再说。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别说寻常人剖心,就是修道人剖心,也是极端危险之事。
心是修道的命门之所,也是吸收灵气入灵境之海的转换器,剖心不仅意味着损失大部分力量来源,严重削弱了修为,甚至可能导致散功,修为尽散。
沉伶想起来他第一次溜进牧镜尘的房间时探牧镜尘灵脉的疑问。那时候他就奇怪,为何牧镜尘的灵脉广袤宽阔,显然修为极高,可他的灵境之海却异常干涸枯竭,完全匹配不上他的修为之道。
剖心之后,多数人的修道之路就此终结,能维持不散就已经是万幸,而牧镜尘在之后的几百年时间里,不止继续用魂魄之力燃烧神力,甚至还能将灵力修为维持在蜉蝣之境,可想而知他付出的努力和辛苦有多令人难以相信。
沉伶伸手偷偷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泪,“走,我陪你去找回你的心。”
绝尘和边奇水也上了路,不过他们不与沉伶他们一路,而是往北边去。
火葬之法推行半月有余,北方突生事端,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他们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沉伶和牧镜尘则一路往东南的天尽处去。
—
天尽处隐匿于沙丘之间,只在特定的时刻才会显露踪迹。
传说中,只有心存善意且意志坚定的旅人才能找到通往天尽处的路径。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之后,一堵由流动黄沙组成的墙缓缓退却,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穿过长长的通道,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这片沙漠星空与普通的绿洲不同,而是由丝丝缕缕的魂魄组成,像是沙漠中的一副幻影。
这由魂魄勾画的星空与连天的沙漠重合覆盖,看不到边际。
两人沉默着往里走,走了不知道多久,牧镜尘终于在一处停下。这是一座由魂魄组成的桥,桥只有一半,中间萦绕着成团的云雾。上了桥,细看之下发现桥的中央萦绕的那团白雾都是一只只手掌大小的蚂蚁。
沉伶凝聚一段灵力甩去,只见那平静的蚂蚁云团忽然剧烈地躁动起来。
眼看沉伶还要再试一次,牧镜尘急忙阻止,“这里不能使用任何外力。”
沉伶闻言,收回手,随即向前踏出一步,蹲下了身,带着义不容辞的坚决,“这次我来。”
牧镜尘面色未动,依言攀上了沉伶蹲下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