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明白了,原来那叫做绝望。
死寂的空静里,听见傅鸿桐倒吸了一口气。
宋未暇说完这些话,他一手擦了擦脸上的痕迹。宋未暇想要头也不回走出去,浴缸外的男人伸出手,冷不丁堵住了。
傅鸿桐低低道,“你像现在这样,把埋的心思都发泄出来,不就好受些么。”
宋未暇让头发掉落遮着眼。
他的手被傅鸿桐拉着的地方格外的热,或许是因为宋未暇喝了酒,酒意上腾燃起热意的缘故。除此外,宋未暇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无一不寒得惊人。
宋未暇很想有毯子什么的,能罩在自己身上,一解寒凉。
傅鸿桐斜过身来,这举动把宋未暇惊了一下。然后想逃脱,傅鸿桐的力气却十分之大。等宋未暇挣扎无果,睁着朦胧湿气的眼睛望过去,傅鸿桐却停住了。
在两人堪堪几寸的距离,傅鸿桐对他说:“有什么难受,跟我说。”
宋未暇平平静静地回视,还以为傅鸿桐还会做什么,比如说强迫性的行为。结果傅鸿桐却是揽住他的肩,一分分纳紧力道,把宋未暇的两肩拢入怀,像拆卸入腹似的,紧紧地钳着他。
宋未暇的头捱着傅鸿桐的胸膛,这仿佛是个依靠。
今天一整天忍耐的情绪,瞬息决堤般流泻了出来。
他低头,将宋未暇的下巴用手指扣着。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宋未暇尖尖的下颌,一下一下地打着圈儿。
“想哭就哭出来,这里只有我和你。”
宋未暇闭着眼,没有挣脱也没有迎合。
他的睫毛沾着湿意,抖了抖,“他们做好人,我做坏人,我被蒙在鼓里做受人唾弃的东西。我又知道什么了,就想让我的良心不安。我不要,我是个狠心的坏男人,反正所有人都这么说。”
傅鸿桐将手穿进宋未暇的两胁下,强而有力地将他提了起来。
“谁说你坏了。”傅鸿桐似乎轻轻笑了下。
宋未暇嘴唇瘪巴巴地撇了撇,眼睛盯着地面的瓷砖,微微抬起脸,又在傅鸿桐看过来时,慢吞吞地低下了。
“你家的人。”
傅鸿桐不可闻地说,“那群人现在不都不敢对你做什么了么。你瞧,连老管家也对你甘拜下风了。”
宋未暇摇摇头仍想要离开。傅鸿桐忽地低下头,撑着他两侧的墙壁,将宋未暇困在里头,低头一个吻。
宋未暇呼吸困难,急喘了几次,好容易停下来,他想借着这空挡,抬眼看清形势。
傅鸿桐挤进他的呼吸,要宋未暇半分退让不了。傅鸿桐的霸道如此强悍,宋未暇难以招架。
傅鸿桐垂着黑眸,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金狮,“就算真的坏又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后面半句话,好似无能为力的自嘲。
宋未暇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鸿桐回:“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宋未暇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来。
“你不是向来都不怎么瞧得起我。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你家的钱,我也不谈了,约期一满,就放了我吧。我也累了。”
傅鸿桐牙关咬紧了些许。
“你真的是。”傅鸿桐的脸色变了又变。
宋未暇赶紧想溜,脚步打滑,怎么也走不开傅鸿桐把他拦住的小小天地。
事情发生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情势之混乱,宋未暇都分不清了。他明明以为傅鸿桐对自己没兴趣,所以这么多年,他俩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可当傅鸿桐的体重结结实实压上来,他却迷惑了。
宋未暇分明感到他的清热。
难道感觉也会出错?
宋未暇躺在床上,看着傅鸿桐的身躯失去了衣物的笼罩,显得那么矫健修长。
他双腿长而笔直,宽肩窄腰,坐在床边就是天然一大片阴影。裸露的胸膛洁净而健康,线条流畅舒展,膝盖上松松一条薄毯。
宋未暇喉头更紧了。
虽早就看过傅鸿桐的好身材,但想到他每次都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练身体,又用衣服,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宋未暇总感觉好笑,抿着嘴,傅鸿桐扫见他一个人偷笑。
傅鸿桐朝宋未暇望了望,“有时候你别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也别觉得别人的目光,能把你自己压死了。”
“你走吧。”宋未暇语焉不详侧过身,“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觉得身体上下都有些酸疼,心里更是闷闷的说不上来。宋未暇知道自己昨晚没拒绝傅鸿桐,存了逃避的心思。
宋未暇背对着傅鸿桐缩在被子里,还没待几秒,又被傅鸿桐翻了过去。
他的头发被傅鸿桐撩乱了。
“你想再待几天,我就陪你住几天。”傅鸿桐说,“唯一的要求是,有什么话都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也好。”
宋未暇第一反应是,这是傅鸿桐“要了”自己后的补偿。
他觉得自己昨晚的表现堪称是一点表现都没有。
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丢脸地哭了出来。因为母亲,因为过去种种的难堪。宋未暇从来是个敏感多想的人,脑子里的想法和假设总是多到庸人自扰。
宋未暇嗯了一声,唇色发白,像鸵鸟似的把自己缩进去。
傅鸿桐张开拳头,看看自己掌心的纹路,又通过落地镜望着背上的条条抓痕。他想到昨晚上,宋未暇那些泪水和哭泣,都随着清晨的阳光,又一次被宋未暇埋进心底了。
曾几何时,傅鸿桐都觉得宋未暇是满心满眼自己的人。宋未暇不会害怕挫折,每一次傅鸿桐的冷淡都只会激起他的上进欲。
傅鸿桐一次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宋未暇。
等他意识到,宋未暇是个神经纤弱很爱患得患失的男人时。他才发现已经晚了。
傅鸿桐清楚一个事实。如果昨晚,宋未暇没有喝酒,如果不是宋未暇母亲的突发事件。
宋未暇也根本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敞开来,糊里糊涂地让他的难受,在傅鸿桐的怀抱里肆意呻吟。
傅鸿桐感觉心里很不好受,却不知如何吐诉。
他瞧着宋未暇拒绝一样的后背,束手无策似的站了站。
傅鸿桐走过去,低下头想亲宋未暇的后颈。
傅鸿桐又停住了动作,须臾,他垂下手握住拳。宋未暇在这时却歪了脑袋,对傅鸿桐说:“我想今天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