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慢悠悠地划到3刻,正要朝“6”踱步过去时,消息终于来了。
李凌是一个绝对慢热的人,大多时候都选择以站在原地或者往后退一步的方式给自己留足余地去思考种种,只不过等到漫长的周期结束,身边的所有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失或迭代了。
陈生除外。
他喜欢守着种子发芽,喜欢李凌因为纠结午饭吃什么摊在沙发上个半小时,喜欢他在和陈生这段关系中往后一步表现出来的失落挣扎,喜欢他往前一步外露的小心翼翼。
在这样守候的过程中,经常会有意外惊喜,比如现在:陈生,我在你的办公室。原本陈生计划会议结束后去学校接李凌,可是不知道怎么偏偏在意李凌今天上午那一句“哄哄”。赌徒心理开始作祟了,奖金的丰厚让他有了甘愿承担风险的念头。
所以他等到了现在,幸运的是,他赢了。
一辆RR Phantom驰骋在寒夜中,偶尔有轻飘飘的雪花落到车窗,冲不淡有人相见的心。
陈生的办公室不在集团中心,被大厦高楼包围的感觉他不喜欢,所以在别处单独盘了两层楼办公,周围树木林立,窗外就是梧桐。
冷白的寒夜对比之下,二楼暖黄色的灯光格外令人着迷,陈生快步走上去,站在门前拍走双肩和头发上沾着的细雪,然后推开门。
“我来晚了。”这是陈生推开门第一句话。
“有没有吃饭?”陈生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接着问:“外面很冷,怎么穿得那么少.......我应该早点去接你的。”到这里陈生已经后悔了,李凌肯定是坐公交车过来的,这么冷的天身上一点车内的暖气都没沾上。
天呐,原来实实在在看到了人才感受到这一天居然这么漫长。“上午不应该放你走的,不然现在不会这么想你......你呢?下午的会议怎么样?还顺利吗?最近媒体都带着你的名字拉热度,估计不少人缠着你问这问那的,你不喜欢这样,我是知道的。”陈生嘴角轻扬,说到这里,李凌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李凌?”陈生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某处的窗没有关实,忽然一股凌冽的风扎进来,陈生发现李凌的背影在轻微地颤抖。
他在哭。
三两步的距离,就在陈生慌步上前时,李凌终于转过身来飞扑到他怀里,头埋在肩窝。眼泪花挂满睫毛,淌了满面,淌湿了鬓角的发,到处都是通红的。
“李凌,李凌?”陈生想捧起他的脸,可是李凌抱得太实了,完全使不了力气分开。
陈生反手缩紧了手臂,紧紧贴在一起,近到心跳声串线,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
“宝宝。”陈生轻声道。李凌水珠啪嗒啪嗒砸下来,滴滴要砸碎人的心尖。
“呜......呜呜呜..陈......陈生。”每渗出一个字眼,李凌的手心抓紧他的后背。
“怎么了乖乖。”陈生心都要裂了,碎了,塌成一片废墟。“受什么委屈了?谁欺负你?”
李凌枕在陈生的肩窝里,没有摇头也没有说话,只传来细碎的被压抑过的哭声,噬骨挠心。陈生知道他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否则不会这样将崩溃的一面轻易地展现在他面前。
等到窗外的喧嚣终于寂静下来,李凌哭得过狠,双手无力地搭在陈生的胯骨间,陈生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嘴唇落在眉心,吻过眼睛,舔舐过咸哭的泪痕,最终轻轻停在柔软的唇瓣,安慰地吸吮着他的舌头。
李凌配合地昂起头,感受到陈生在摩挲他的眼尾。跟周鑫雨对峙时有多强硬,现在面对陈生就有多委屈,就连李凌自己也没想到,原本他真的打算来哄陈生的,但在来到这里,熟悉的温暖的味道碰到鼻尖时,那道防线就溃裂了。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凌话已经到了嘴边,每当尝试开口,总有一团阴云笼罩在喉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没有那么无所谓,他还是没放下曾经的遭遇,能够将其娓娓道来。
此时此刻也才意识到,在被爱之中,在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爱意时,人是不会想起过去痛楚的。
“有人欺负我。”李凌实话实说,鼻子一抽一抽的:“但是,目前,我想......自己解决,我之后会告诉你的,好吗?”
这的确是李凌自己的事情,他也想跟过去做个了断。
陈生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将李凌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安慰道:“好。”
李凌顶着风雪来,加上刚刚又哭的太过用力,今天一天下来一点力气都不剩,好在办公室后的起居间一应俱全,简单洗漱过后,李凌沾着床就睡着了。
陈生静坐在床边,眼睛在看着窗外。
攀枝......攀枝也好,王晓真也好。虽然目前的筹码不能说有百分百的胜算将这些人的底盘掀翻,一旦那百分之几的破绽被识破,这场明争暗斗里出局的很有可能就是陈生。
但是。
陈生抚上李凌的脸颊,动作无比轻柔,游走到眼角,轻轻地替他撕去那一小片遮挡物,露出藏在之后的鱼尾巴胎记,小心翼翼地吻上去。
但是陈生再等不了了。
窗户玻璃折射的眼神跟冷风凌冽在一起。
冬雪覆野,腐土酿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