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黑牛差不多年纪穿着孝服的小孩儿从厨房出来,嘴里还咬着一个白馒头。看到带刀的蒋春,往后瑟缩了两步,瞪着眼睛看着他。
蒋春开口道:“这是李贺岚家吗?”
小孩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馒头,话音里还有些怯生生的:“你是谁?是来给我二叔送行的吗?”
“李贺岚是你二叔……”蒋春想起之前黑牛他阿娘说的话,“你叫李明诚,对不对?”
李明诚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娃儿可比黑牛那没心没肺的有戒心多了,蒋春耐着性子说:“我是衙门的捕快。你家里大人在吗?我找他们有些事。”
“你等等,我去叫我阿爹。”李明诚回了一句,转身往里头跑去。
没一会儿里头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身孝服也掩盖不住他文邹邹的气质。来人看到院子里的蒋春,明显一愣:“官爷,我们家没有报案啊?”
男子还以为是自家弟弟被人砍死有人去衙门报了案,官差都到家里来了。
蒋春开门见山:“白溪村的何长富家和你家是不是有姻亲?”
“是。何家闺女和我二弟早几年定了亲,前些日子两家还商量着成亲的事情。”男子说着还叹了口气,“我这二弟也是没福气的。”
蒋春抿了抿唇。哪里是没福气,是福气太好吧。死都能挑着一起死。
“何翠前日被人杀了。”
“什么?”男子嗷的就是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惊了出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匆匆从堂屋出来,看到穿着捕快服的蒋春冲着男子道:“贺峰,怎么官差到家里来了。你爹不是不让报官吗?”
李贺峰连忙上手去扶:“阿娘,人家不是为了二弟的事情来的。”
“是……是……”李贺峰欲言又止,心里一团乱麻,“是二弟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小翠,被人给杀了。”
“什么!”李母本就不稳当的身子骨直接软了。
李贺峰半扶半抱着将自家老母安置在椅子上。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一桩婚事,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李母拍着大腿大哭起来。
李贺峰喊出在厨房忙碌的妻子照顾母亲,上前几步和蒋春说话:“好端端的小翠怎么会被人杀了?难道是被我家连累,那些要债的追到何家去了?”
要债?蒋春蹙眉:“我听说你弟弟李贺岚也是前日被要债的捅死了?”
李贺峰面色难看地点点头。
蒋春又问:“他这是欠了哪家的债,会下这样的狠手?”
按他们大雍的律法来说,钱庄当铺向外借钱是合法的。人家外借了银两自然也是要收回来的,基本不会随意伤人性命。毕竟人死了钱可就要不回来了,这般下死手的还真没怎么见过。
李贺峰苦着脸叹气:“哎。是县城里的永和钱庄。”
“前两年我二弟想做点贩茶叶的小生意,瞒着家里在永和钱庄借了一笔款子。没想到往外贩卖的时候遇上大雨,一车茶叶全部泡水了,钱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李贺峰也是无奈:“这几年家里帮着他陆陆续续还了不少。但是那印子钱哪是那么好借好还的?我弟弟原本借了三十两,三年的时间,现如今连本带利滚到了八十两。”
“我在学堂教书也就够一家子老老小小吃喝。我们家也没别的什么收入,哪有那么多银钱还债。这不实在还不出,人家急了就下了死手。”
“我爹嫌他死得丢人,就没让报官。”
蒋春打量了李贺峰两眼,原来还是个教书先生,难怪看着这般文气。
“我能看看李贺岚的尸体吗?”
李贺峰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尸体干嘛?人都已经死了。
蒋春解释道:“钱庄向外放印子钱是合法的,但是害人性命这就触犯了律法。若真是如此,回去我便禀报大人,让他严查此事,还你家一个公道。”
“阿娘。”李贺峰闻言唤了一声坐着的李母,毕竟二弟都已经入馆了,若是母亲不同意闹起来就不好了。
李母听了全程,擦了擦眼角的泪,浑浊的眼中透着坚定:“愣着作甚,请官爷进去。”儿子横死丈夫不让报官她本也就歇了心思,可如今官差自己到了她家中,难道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为他儿子主持公道吗?
李贺峰便拱了拱手把蒋春往里带:“官爷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