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有一日他来吃饭,突然问我他的眼光是不是很差劲,这么多年都看不透一个人,还是说那人演技太好什么的。”
“我看着他像是受了挫,大概是看清了一些事情,一时难以接受。”
袁满连忙追问:“那您问了是什么事情吗?”
“那老小子嘴紧的很,不想说的事情你是撬不开的。”岳福全摇摇头,嘴上皆是对老友的调侃,面上却露出了些许落寞思念。
“那次之后没过两天,他和我说想要将家里祖传的手艺交给他家三小子,说他家小三儿手指灵巧,是做这一行的料。”
“还说起他家大儿子考童生的事,说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给孩子那么早定了娃娃亲。他家老大似乎不喜那林家大小姐。”
“要我说,那林家小姐确实配不上他家老大。他家老大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待人谦和,而那林家大小姐,我虽没亲眼见过,但当年起了当儿女亲家心思那会儿也去打听了一嘴,光听风评就是一言难尽,要真是成了怕也是怨偶。”
袁满又是和蒋春对视一眼——师父,岳老爷好像扯远了呢!
蒋春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岳兄,明说吧,无需避嫌。你放心,你今日所言绝不会被外传。你为何觉得林家和刘家之间有恩怨纠葛?”
蒋春的人品岳福全当然是信得过的。
他抿了抿嘴,终是斟酌了一番才道:“当年刘林两家合伙开了铺子,他们两家的纸笔本就名气大,并于一处后更是红火非常。加上林泰华那人精于商道,生意做的是越来越大,纸笔那是供不应求。他也从林掌柜变成了林员外,身价翻了好几番。”
“后来实在是订单太多忙不过来了,刘明山曾和我说过,林泰华有意让他以次充好,加大青玉笔的生产。”
“可刘明山那老小子么,对笔的要求很苛刻,稍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报废重来,青玉笔的产量一直不高。导致供不上货,林泰华对此有些不满。”
“林泰华觉得稍有一些微末的瑕疵不要紧,可以降低价格出售。总之用的人也没那么讲究,大部分人都只是图一个青玉笔的名头,没几个正真识货的。”
“但刘明山那倔驴,一生就在追求青玉笔的品质,力求精益求精。每一道工序都是他自己严格把控,哪容得一丝的瑕疵。”
“更让他不满的是,刘辉那小子居然站了林家一派,出面来规劝刘明山。把人给气的,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说搞笑不搞笑,自己的徒弟居然帮着别人说话。他这人要只是图钱图名的话,那不早该跟林泰华一样捐点钱,去当外人嘴里的员外大老爷了嘛,何必亲自守着个铺子当掌柜呢。”
岳福全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水。“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没想到大概是过了一月左右,刘明山巡视铺子的时候发现松烟阁居然在售卖他筛选出来的瑕疵笔。外人许是看不出来毛病,但他一眼就发现了。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袁满笃定道:“是刘承辉。”
岳福全点了点头:“林家的手还不至于那么长,能伸到刘家的作坊里头。那就只有是自己人所为。因为此事,他罚刘辉跪了三天的祠堂。更是有意与林家散伙,道不同不相为谋。都已经拒绝了对方还撺掇他家里人这般行事,此等行为属实令人不耻。”
“还有那刘辉也是个蠢的,在刘家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他师父刘明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居然伙同外人来毁刘家的声誉。”
岳福全一口一个刘辉,摆明了是不承认刘承辉是刘家的人。
“刘明山虽说脾气执拗,但也正直,我倒是很欣赏他的那份坚持。匠人匠心,择一事,终一生。”
“谁想,几个月之后就发什么那样的事情。”
岳福全双手握拳,紧了紧:“刘家人都没了,刘辉却得了刘明山的真传。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打死我也不信刘明山还会把家传的手艺传给他,这其中定有蹊跷。”
袁满好奇地问:“那难道不能是刘掌柜看刘承辉人不错,早早就将手艺传授于他了吗?”
岳福全给逗笑了,轻轻拍了拍袁满的肩膀,如同自家子侄一般:“袁捕快到底是年轻。刘家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个个聪明伶俐。有这一手家传的本事,哪家的父亲会放着自家的孩子不传,早早的传给一个外人。”
“养子到底只是养子啊。”
这话说得很是意味深长。
袁满歪了歪头:“那您是怀疑刘承辉和林家合谋,谋夺刘家的制笔秘方?”
“这就不是我该想的事情了。”岳福全直接避开话头,抬手给袁满夹了一筷子菜,“多吃些,菜都凉了。”
说完又给蒋春续了一杯茶:“蒋兄若是觉得刘家的案子另有蹊跷,不如就多费些功夫翻查一下。真是能查出些什么来,也好让刘家满门得到安息。”
蒋春喝了茶水,见岳福全没有再要说的样子,端起米饭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