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起夕落,又是一日。淡淡的薄雾还未消散,县衙外的青石板路上就响起了挑担货郎的吆喝声。
衙门的小厨房里,蒸笼腾起袅袅白烟,裹挟着酱肉包子与葱油饼的香气。一旁的小桶里还有热气腾腾的现磨豆浆。
“慢些吃,当心噎着。”蒋春用筷子敲了敲顾桥的碗沿,看着对方把一根油条咬得碎屑纷飞。
顾桥吃得头也不抬,抱着碗豆浆含含糊糊的应了。
坐在旁边的孙文辅今日神色急切,囫囵吞枣般咽下最后一口白粥后便急匆匆起身把碗筷一收放进了厨房的洗碗池里。
他今日穿了件半旧的靛青色直裰,衣襟上还沾了些洗不干净的墨痕。
嘴里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啦?”顾桥好奇地看过去。
话音未落,孙文辅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徒留扬起的门帘缓缓落下。
顾桥捏着油条惊呆了,他来了这么久从来没见孙主簿跑这么快过。
“火烧屁股啊!这是赶着去哪呢??”
“保不齐是哪家铺子入了稀有孤本,要么就是笔墨铺子又进了什么好用的东西。”蒋春慢条斯理的把手里的葱油饼吃完,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
顾桥咬了一口油条,十分不解:“孤本笔墨又不会跑,这么急做什么,怎么瞧着比吃饭还重要?”
“物依稀为贵,哪里不会跑了。我一会儿去一趟商行,你要一起去吗?”东方怀鹤放下粥碗看向小狗崽。
顾桥捏着油条尾巴,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啥商行?喊他去干嘛?买东西??
东方怀鹤眉眼一挑,调侃道:“顾大当家,您莫不是忘了自个儿在平川还有一份产业?”
顾桥战术性呵呵,呵呵。还别说,他是真忘了!现如今他也是有产业在身的人了!
“去!鹤叔等我吃完这一口!”
赶时间出了门的孙文辅脚步匆匆地往青云街去,步子快得好似身后有恶狗在撵他似的。
他昨儿个就听大虎说太白楼斜对面新开了一家笔墨铺子,今日辰时五刻正式开张,里头的笔墨纸砚都是平川县里几乎没有的品种,据说这头几天还有大优惠。
真是让人,心向往之啊!
莫约一刻钟的功夫,穿了两条小巷子,前头不远处就能看到太白楼的招牌。它斜对面的铺子挂着红绸,一派喜气洋洋。门口少见的居然还有舞狮队伍,正在热闹的表演着,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围观的人群人声鼎沸,不时有人议论着。
“这是什么铺子开张,这么气派!”
“听说是在别的府城开铺子的大户人家,来咱这儿开分铺子。卖的都是些平川少见的笔墨纸砚、书画孤本之类的。”
“那这家子可真真是有钱人。咱们这的松烟阁,随随便便最便宜的纸都要一百文一叠,也就八十张,合着要一文多一张呢。更别说那云雾纸和青玉笔,那价格,啧啧!”
“可不是,都是烧钱的玩意儿。难怪读书读不起,穷人家的娃,怕是光笔墨纸砚就消耗不起。”
“也不知道这家的货要多少银两。”
“听说那松烟阁里头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就要三四两银子,都够平常人家半年的家用了,我看这家也不会便宜到哪去,读书人的东西那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啊。”
“也是,也是。”
锣鼓喧天,两只金睛白额的舞狮踩着鼓点腾挪,狮口开合间吐出一道红绸,上书"文运昌隆"四个泼墨大字,引得围观人群爆出雷鸣般的喝彩。
又过了一会儿,铺子门口出来一人。
此人年近六旬,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板笔直,精神气十足。灰蓝色的缎袍随着他的动作似水流滑动,一看就价值不菲!
“诸位乡亲,在下陆长丰,是这间铺子的掌柜。”
“本店经营笔墨纸砚、书画典籍。所有的物品皆是精挑细选,来自大江南北。听闻平川县的云雾纸、青玉笔美名在外,本店今有青云笔、鹏程纸,烦劳诸位文人笔友不吝赐教!”
陆长丰中气十足,声音清晰响亮:“今日我们铺子开张,为表诚意,接下来三日,店里所有物品一律半价!不限数量!还望大家多多捧场!”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声喊道:“吉时已到。奏乐!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