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定远,你丫蹲这儿干嘛?又偷懒呢?小心我打小报告告你去!”
刚出完警回来黎杰咧嘴一笑,揽住正蹲办案区门口啃苹果的卓定远,大喇喇问:“林晦昨个儿不是就回来了,可惜我昨天没班,不然多少得蹭他一顿好的。不是你到底咋了,你搭档满血复活,你倒萎靡不振了,咋的,他真喝你血药了?”
卓定远翻了个白眼,咔嚓地咬了口苹果:“哥出了趟警,就被隔壁借去整台账,这才刚整了个开头,脑细胞死完了,补脑呢,一边呆着去。”
“哦怪不得呢,流水乱七八糟的,我还以为隔壁快被咱刑侦兼并了。”
黎杰点点头,摸着下巴了悟:“不对,那林晦呢?我刚刚办案区里瞅了眼,没见着他啊,又跑哪儿去了?法医室还是后院喂警犬兄弟了,应该不是,一没饭点,二没狗叫,到底哪儿去了?”
聒噪声不绝于耳,卓定远欲哭无泪。
他现在突然觉得台账好像也没那么难搞。
下一秒,苹果核往垃圾桶一扔,卓定远溜之大吉,说:“怎么那么是非呢?林晦出完警就跑讯问室了。就是......嘶,挺怪,一回来就跟时队黏黏糊糊,不知道还以为追屁股后面要名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黎杰眼珠子一转,啧了两声,瞥见从办案区拐出来的吴漾,贼眉鼠眼蹭上去,问:“吴副,吴副?你这匆匆忙忙的,奔哪儿去呢?有我能帮忙的不?”
吴漾晃脑袋撇嘴,抱着卷宗大步流星往讯问室走:“讯问室呗,祁芙祺那案子没破,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逮到薛竹,得,人治疗去了,好不容易摸到杜子京,还没提到询问室呢,好嘛,虎了吧唧,挑事干警察了,喏,调查结果刚出,正跑腿呢。关键林晦不是夹中间了吗,幸好也是真无辜,不然禁闭室都容不了这位爷。”
“给誰送?时队?”
黎杰正了正神色,顾不上八卦,他几个外勤的跟林晦关系好,这事儿却真没敢怎么跟,倒不是怕染上腥。
就他们这关系,不说扑汤蹈火,两肋插刀还是准准的。
主要张局第二天都放话了,事儿一定性,基调稳了,别的罚款都是小事儿。
黎杰低眉顺眼探口风:“这......有那么严重吗?”
有个自走卷宗架,吴漾自然不客气,卷宗随手往黎杰怀里一塞,边走边做眼保健操,点头回:
“昂,一开始时队提的质疑,后来上面一琢磨发现还真是。为什么杜子京偏偏找上林晦?是找林晦的,......还是找警察的呢?这誰敢怠慢,前者相比后者来说还稍微好点,那性质可不一样。”
这可是劲爆消息!!
黎杰骤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问:“我去,吴副,结果咋样?”
“前者。”
吴漾眼皮一抬,具体的口风丁点没漏:“单看有点扯,先给时队过个目再说,来都来了,不干点活多亏,情指没派任务?杰啊,有没有兴趣替办公室的兄弟姐妹们,换桶水?”
“......是~”
八卦没吃上热乎的还被抓上壮丁,黎杰愁眉苦脸撸袖子准备卖苦力。
好歹没给他发配法医室候在沸腾的锅边拿着秒表盯骨头听候差遣,运气好还能蹭圈零食,可以了。
至于有没有他想的那种八卦,拉倒吧!
早听到吴副嘴里的只言片语,他压根不能信,卓定远一准故意坑他,那管不住嘴满口胡溜又不是一天两天,时队依旧那么冷酷无情,一扯上案子啥都靠边站。
但是——
他就是好奇......
算了他都搬上水了还好奇个鬼,所以时队跟林晦果然还是水火不相容,看一眼就嫌烦,恨不得找点机会就一棒子把林晦打死,好重新回到独门办公室的潇洒日子,唉。
全套眼保健操做完,吴漾神清气爽,刚过拐角就碰到他时队,也不知是受黎杰一路逼逼赖赖影响,还是真因为熬穿了脑子发懵,下意识侧身往时潇身后瞄。
——空荡荡的啥也没。
时潇垂眼扫向鬼迷日眼神戳戳的吴漾,说:“调查报告出了?给我就好。......别熬太久,去宿舍休息会儿。”
天生冷脸,还一丝表情不带,那嘴里的温言细语杀伤力堪比TNT,废墟中吴漾肩膀一抖,全靠新鲜出炉的笔录借坡下驴,回:“呆会儿调个班就去歇,时队,你这是准备......找张局?”
“嗯,你去休息,我先走了。”
压着火的自走TNT一走,吴漾也不缩脖了,同情地望回不远处局长办公室,□□都塞进去了,引不引爆全凭时队心情。
咚咚咚。
特标准没带人声的三响门,张如海眼皮一夹就能猜到局里哪位这德行。
“......进来。”
滋啦一声,文件夹塑料面擦着红木桌子面直接转到张如海面前。
张如海嘴角抽了抽,往嘴里灌了口浓茶,翻开文件夹一目十行地过,眉心的结越拧越高。
光看完杜子京几人的笔录,张如海忍不住了,难以置信:“认错人?乌泱泱的一帮醉汉千里迢迢跑那偏远停车场能是认错人?闹呢?时潇,七八个人呢,你没逐个击破?!交叉论证过了,还一点疑点都没,......这笔录交上去誰能信?”
“杜子京,郑繁星,傅行,这三个人跟薛竹关联深,这次的事儿是杜子京挑的,毋庸置疑。”
烈日炎炎下,操场上空无一人,红色跑道格外耀眼,片刻后,时潇撤回视线,腰背一如既往挺直立着,说:
“其余几人脑子不清醒,细节基本也对不上,原始笔录颠三倒四的描述能印证,醒酒之后想起来的很多细节跟之前截然相反,为了脱罪供出很多不相关的,但是跟薛竹,林晦没牵扯。根据当时他们聚餐时饭店老板口供,辨认出几个人情绪最激动的是杜子京,傅行次之,其余人没印象。”
张如海摁了摁眉心,抬眼看向时潇,又翻开另一本,半晌:“那刀呢?也没预谋?”
“其中一人是水果店员工,单看来源没有完整的逻辑链推出。”
随后,时潇轻嗯了声,语气毫无波澜,补充说:“杜子京给的寻衅滋事理由是——邻居口中偶然得知林晦调查他,怒火中烧,薛竹在治疗,联系不上且不肯跟他见面,心中窝火,故而心生歹念,曾尾随林晦几天未果,直到傅行报信说这次好下手,挑起冲突。”
一片低气压中,张如海漫不经心翻到下页,这才开口:“时潇,你实话跟我说,就你现在的证据,林晦夹在其中真一点事儿没干吗?”
他真不信,下手地方离公安局也不愿,这走向写本玄幻小说都不为过。
为什么那么多人摸排走访独独盯上林晦?
为什么大张旗鼓煽动那么多人,深怕事情闹不大?
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只是——
林晦为什么那天停在那个停车场,很偏,离局里也不近,如果没有这些因素,不会使人萌生好下手的念头。
况且,......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有目击证人,甚至于如果那个姑娘没那么机敏,林晦没那么好脱身,最起码不可能连个处分都没背,严重点说——衣服都脱下来的几率。
站久了,时潇身形很僵,像个木头人似的机械地动了动脖子,半阖眼皮,没有显露丝毫情绪色彩:“停车场是林晦选的,但是目击证人不是,......否则,他可以选择不下车,直接报警。”
鸦雀无声将近一分半。
张如海深吸一口气,起身声音窸窸窣窣,最后背手走到窗边,瞧着中午操场上愈来愈多的人朝食堂奔去,头也不回点头:
“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案子你看着办,能挖多少就挖多少,我知道破案难度大,但那个小姑娘和她家人还在等,期限就不给你设了。林晦这事儿就这么着吧。”
张如海顿了顿,回头瞥了眼办公桌的方向,里面有张照片压在文件最底下,继续说:“时潇啊,还是那句话,林晦......你多盯着点。”
时潇身形宛如青松垂手站着,长眼黑沉沉的,看不清眼底潜藏的情绪。
只有在听到张如海最后的话,时潇凝在虚空一点的目光才微不可察动了动。
“那个......咳咳咳——”
想起最近盛传较多的传言,张如海尴尬地清清嗓子,越说越兴起,后来干脆吐沫星子乱飞。
“你也别一直想着把林晦踢出办公室,你守规矩,也多教着点林晦,这才进来多久,看到那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规矩,誰不得懵一阵。”
这小子就是面上冷,太多压力抗到身上,渐渐地化成心里那汪深潭,芯子里到底是个软的。
张如海垂下眼,他知道他必须得说点什么,最起码现在得让这俩家伙面上疑虑压力全消了。
“我不多说,你师父跟我一起实习那会儿,好不容易逮着条大鱼,那门还是个木门,非逞英雄,两枪轴承一枪锁的事儿,赖不好踹锁也行,踹门边也行,我都没话说!那货傻了吧唧的,对着门中间一踹,好家伙门是破了,裤子扯了不说,还卡门里了,我们后来踩着他......咳咳咳,你知道就行!”
“吃饭去吧。哦,对了,你爸——”
果然时潇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嗓音冷淡:“嗯,知道了。”
目的达成,张如海反倒撇撇嘴,一提他爸,蹿的比兔子都快,啥话都堵嘴里了。
他得吸取经验,下次先提他妈,这小子总没理由跑。
这臭小子真记仇——顺毛捋掀摊子,逆毛撸直接炸,跟誰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