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阿沛看了看谢拂远去的背影,摇摇头没回答。
女子窈窕的背影随着客栈阶梯消失,李近雪收回目光——“神鸟若能飞出画中那才稀奇。”
九年前的一句戏言,九年后竟然成真,谢拂问他“神鸟振翅,公子看得可还舒心?”
李近雪若有所思地转头看阿沛。
“为何从来不见你穿颜色鲜亮的衣裳?”
不知李近雪怎么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身上,阿沛还是答道:“鲜艳的颜色不适合阿沛……”阿沛想了想,扯着身上的月白衣袖续道:“还多谢公子让卫大人给我准备衣裳,白色也很好。”
李近雪一瞬不移地盯着她,倒不知道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了,“不必言谢,想来你应是穿过的。”
阿沛眼眸微动,颇为不解。
李近雪半挑长眉,说不清是笑是讽,“李怀安遇见你的时候。”
女子杏眼微垂,柔软的唇角缓缓牵出一个妩媚的弧度,“公子若是想看,阿沛可以穿给您看。”
李近雪苦笑,“有时是真不爱听你说话。”
——
鹧鸪从画中飞出,一夜之间传遍天下,饶是李近雪都不得不为谢拂抚掌,这一招不仅向自己投诚,还借此让谢家绣作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神鸟若能飞出画中那才稀奇。
七年前李近雪在谢家暗室中随口说就的一句话,没想到七年后谢拂竟以此做文章。
“那天金鹧鸪在一阵青烟中直接从画框里飞了出来,平生仅见啊。”李怀安侧头就着酒酿娘子递过来的酒杯喝酒,闲了啄了啄美人的细指。
见惯了世面的皇城王爷,自然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回去细细想想就知道是谢家故弄玄虚,然而都是场面人,少不了得捧几句。
谢拂却淡淡,还是礼貌回道:“不过是域外戏法,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李怀安没想到她倒是坦诚,半点马虎眼不打。
“不愧是商会掌舵的,谢姑娘的法子真是世间罕见,令人回味无穷啊,眼瞧着这随州城内人是越发多了,不都是为了看菩萨蛮来的……”
紫胭掩了衣袖遮住断臂,点了点托盘中各色美酒,暗自按了按胸口定神,这才端了过去。
“今日吹的什么风啊,能赶上三位贵人齐聚永醴坊,我们这巴掌大的地方蓬荜生辉啊……”紫胭嗓音婉转,所到之处留下一股香风,李怀安抚了紫胭扬起的一缕衣纱暧昧深嗅。
“好说好说,是我脸皮厚非要跟着金学兄。”李怀安打趣道:“紫胭姑娘伤还没养好,怎的就出来侍客了,这就是你们永醴坊的不是了。”
紫胭不敢多谈,“皮肉伤痛当然不及各位贵人重要。”
李怀安目光放肆打量紫胭,好端端一个美人平白断了一臂真是让人惋惜,然残缺之憾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呢。
依稀可见衣袖下的纱布,女子的脸色在胭脂水粉下看不出丝毫异样,李怀安心有怜惜,“这可恶的贼人,若让我碰见非得要杀了给紫胭姑娘出出气……”
紫胭对李怀安的话置若罔闻,“这是坊主亲自酿造的缇追酒,听闻公子做客特意吩咐紫胭一定要让公子尝尝。”
紫胭拿起托盘正中一只青瓶为李近雪缓缓斟上。
李近雪淡淡垂眸,意外了一瞬,随后笑了,“名字很特别。”
紫胭轻轻颔首。
“什么酒?给我也尝尝……”
见李近雪低头专心饮酒,紫胭这才转头给另外二人斟酒。
李怀安:“菩萨蛮倒还是其次,我更感兴趣的东西不知谢姑娘知道下落不?”
李近雪姿态慵懒,也不怎么出声,指间的酒杯轻晃。
谢拂展唇一笑,不自觉摆出了生意人的姿态,“说来听听。”
李怀安顿时来了兴趣,坐起了身子,一字一句道:“霏仙图。”
卫青目光一跳,没想到琼王竟如此直接大胆,当着公子的面诘问霏仙图。
谢拂特意邀李近雪品酒,这两人似乎关系不一般,李怀安思来想去觉得何不借了李近雪的东风顺势发问。
反正他跟着李近雪来的,又怎知不是在替李近雪发问呢。
李近雪好像并不在意,只细细品着美酒。
琼王脸皮真厚!卫青冷眼看他。
谢拂慢条斯理替自己斟酒,水声汩汩,“公子要此图作何用?”
李怀安大喇喇仰头饮酒,余光却在观察两人,“一幅画而已,还能有什么用,当然是拿来看!”
倒是话粗理不粗。
“给谁看?”
谢拂凝着眸子,李怀安破天荒感到一股压力。
李怀安垂眸掸了掸衣袍上沾着的酒液,无形中化去了对方的压迫之感,看了李近雪一眼,“在下一位友人家中长辈过寿,想要以此作为寿礼。”
见公子默许了李怀安的询问,卫青放开手中剑柄。
“若能找到这幅图,不仅全了友人心意,还能讨老人家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看不出来李公子还是个热心肠。”
这句话乍一听不咸不淡,李怀安本就心怀鬼胎,卫青听来只觉讽刺。
李怀安却一派安然,“举手之劳罢了。看来谢姑娘知道霏仙图的下落?”
谢拂拈杯轻笑,隔了一会儿方答道:“巧了,这幅图就在我谢府。”
李怀安似是惊讶于对方的坦诚,迟疑道:“谢姑娘爽快!那在下就先谢过谢姑娘了。”
谢拂看着他古怪地笑了笑,摇头道:“李公子先别急着言谢,霏仙图不是凡物,没那么轻易易主。”
李怀安知道谢拂在吊他胃口。
谢拂淡淡打断李怀安未出口的话语,吩咐下人,“快给李公子满上。”
身后的美貌侍女立即上前,李怀安也只好按下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