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疑惑,李殷解释道:“王婶是附近村庄的人,别怕,不是坏人。”
温稚京这才放下心来,小声的应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远处,约莫过了一小会儿,房门再次被推开,一道明显不属于林郎君的脚步声正朝这边来,温稚京猜测,此人便是那位王婶。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便听那人道:“温娘子,我替您擦身吧。”
温稚京颔首:“有劳婶子。”
不多时,王婶便备好了热水,腾腾白雾带着温度和湿意拂到面前,温稚京舒服得闭上眼眸,仿佛全身毛孔都因此舒展开来。
她也确实一天一夜没洗过澡了,若非不方便,她真想好好泡个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那才痛快呢。
耳边水声沥沥,没一会儿,一阵浓郁的水雾钻入鼻腔,脸上覆上一块暖玉,温稚京反应过来,是王婶正替她擦脸。
温稚京乖乖坐着,巾帕柔软的毛绒擦过脸颊、额头,再到耳朵,她忽然想起什么,紧张问:“婶子,我脸上是不是留疤?”
王婶目光触及她右边侧脸那一条两指宽的血痕,下意识看向屏风后。
“婶子?”见她没说话,温稚京更紧张了,她脸上不会毁容了吧?
虽说容貌是水月镜花,终有消逝的一日,可是有和没有、有了又失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她自幼爱美,也习惯了这副容颜,挑的郎君更是盛京城容色数一数二的,若让她从此以后顶着这张脸过日子……
王婶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娘子绝色倾城,就是有疤也是极美的!”
“啊?”
王婶额角冒出冷汗,眼睛不住在屏风和床榻之间乱飘:“我的意思是——只是擦伤,不妨事的,不会留疤!”
闻言,温稚京放心的拍了拍胸脯。
王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初招她的时候,没说过开解人的事也要她做啊……
擦完了脸,又擦脸手和脖子,王婶伸手去解温稚京的衣裳,声音提了几分,不知是说给温稚京听的还是说给旁的人听的。
温稚京如今行动不便,王婶对她又极为亲切,所以她对她并无防备。
约莫一炷香后,王婶重新替她拢好衣衫,再抬眼时,屏风后的人影早已不见了。
王婶端着水盆出来,才在院中看到翠竹旁边长身玉立的青年。
她上前恭敬行礼:“主上。”
李殷转身,看向房间,吩咐道:“做得不错,这几日,便由你负责伺候她的起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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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渐暖,拂过脸上的风也带着潮意。
南方因山林遍布,所以湿气也多,这几日暖和了些,集聚在山林里的雾气散不去,竟都凝成水雾,温稚京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小案坐起来,眼前依旧一片昏暗,但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与黑夜相伴的日子。
膝盖忽然碰上椅子,温稚京吃痛低呼一声,差点摔倒,恰好这时李殷进屋,眼疾手快扶住她,这才没有摔倒。
“怎么出来,也不叫王婶扶你?”
这些日子,得他们的照顾,已是十分感激,温稚京哪能事事麻烦王婶?况且她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磕磕碰碰而已,她小时候调皮捣蛋,可没少吃苦头。
她笑道:“我没事,小伤而已。”
“那也不能马虎。”
身子忽然失重,温稚京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抱起来了,眼前昏暗一片,一丝一毫的恐惧都会被无限放大,她吓得胡乱抓住他的衣襟,才堪堪稳住身子。
“林、林林郎君?!”
除了李殷之外,她还没有被旁的男子抱过。眼前这位林姓郎君,一举一动温润儒雅,有时候,却体贴过了头。
比如,他会很自然的亲近她,每日会将屋内的窗户打开,问她今日与昨日是否有什么不同,会给她制各种各样的香,会折纸鹤送她,出门前会叮嘱她外面正下着雨,让她待在屋子里哪儿也别去……
体贴入微,连秋野也不及他分毫。
这样的体贴,已经不仅仅是对一个病人了。
如今这般亲密的接触,温稚京身子都绷成了一张弓,好似下一刻便要折了。
李殷将她放在床上,见她脸色不好,又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她躲开。
温稚京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她抬着空洞的眸子,循着自己的感知,看向李殷的位置,小声却又十分郑重地说:“林郎君,我……已经有夫君了。”
李殷还以为她怎么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他忽然起了心思要逗她。
屁股下的床板忽然塌了一下,似乎有人靠近,温稚京吓得屏住呼吸,失焦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慌极了。
那人身上的常年浸染香料的味道传来,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却困得她无处可逃。
她呼吸骤然顿住。
那人凑到她耳边,湿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侧,温稚京要躲,却被他牢牢擒住下巴,迫使她扬起脸来。
他嗓音轻缓,带着不容抗拒的偏执,一字一句道:“就算有再多的夫君,再多的蓝颜知己……最终,能陪在你身边的——
“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