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笑了笑,故作震惊道:“啊!你是沈家二公子是不是?”
沈静之见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稍敛起怒容,点了点头:“我是,不知阁下是?”
那人忽而急道:“沈公子快走!我、我方才看到朱雀桥那边有一群黑衣人和白衣人打起来啦!想来那群白衣人是你们常道派罢,黑衣人便是无量派了!但是无量派人多势众,能人辈出,那群白衣人吃了苦头,抵挡不过,伤势惨重!你、你还是快去看看为好……”
沈静之兀自踌躇,他仔细打量起那人。只见他一身黑衣劲装结束,腰上除了一块温润的玉佩,便再无一点艳色点缀,身上也无那踏火麒麟图纹,全身宛若与漆夜融为了一体,穿着显然不是无量派的校服。再细看那人面容,英俊潇洒的脸上,云淡风轻,嘴角似笑非笑。
两家门派虽同宗不同派,但早在一百年前已彻底决裂,打死不相往来。两家的门生也就自然不认得对方。平日里若撞上了,也仅是靠一身校服来分辨来者属何派。对于对家中的佼佼者,也仅是通过民间老百姓口中的称颂道赞来识得的。这也就难为沈静之只能凭一身打扮来判断来人身份了。
打量了一会后,他断然得出这人不是无量派的结论。
沈静之相信了这人的话。他转头看向沈柳溟,沈柳溟却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愿看他。沈静之胸中酸涩,道:“我、我去去就回,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可好?”
沈柳溟冷哼一声,也算是一个暧昧的回答。
沈静之知耽误不起,多待一分,朱雀桥的弟子就多一分危险。深深地望了沈柳溟一眼后便飞身下楼,带着方才在楼下吃自家师兄们的瓜的门生急匆匆向朱雀桥支援。
沈静之走后,这客栈竟安静了下来。此时店里的客人早已跑光了,老板伙计也不知去向。只有那后厨的厨夫不谙世事,敬职敬业,仍“当当当”的剁着猪排骨。
沈柳溟沉默地望着那人片刻后便要关门谢客,谁知那人眼疾脚快,一只脚跨上低矮的门槛,脚尖抵住那扇门,显是不愿让沈柳溟关上。
沈柳溟停下手中动作,冷冷地看着:“有事?”
那人笑道:“我没事,可你有事。”
沈柳溟道:“我能有什么事?”
那人面不改笑:“方才那番话是我骗他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找你。”
沈柳溟一愣,问道:“你为何要骗他?”
那人道:“因为我很烦他,你不也是吗?”
沈柳溟瞪了那人一眼:“少瞎揣测别人心意,我不是!”说着,霍地一下松开了撑门的双手,便要大踏步跨出门槛。
那人自觉向后退出,给沈柳溟让道,笑眯眯地看着沈柳溟道:“你叫沈柳溟是不是?那兰泽呢?也是你的名吗?你的名字可比我的好听多了。”
沈柳溟登时停下脚步,怒道:“死变态,你有完没完?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偷听我们的讲话?!瞧你也颇有君子风范,没想到会干出这种无耻的事来!”
那死变态便是昨夜与沈柳溟碰面的萧野。乌衣巷口一别后去了醉花楼与萧阳匆匆嘱咐了几句,便开始满镇寻找沈柳溟的身影。
沈柳溟很好认,即便镇上的人不识得他名和样貌,但只要一经萧野问起:一身白衣,模样长得极为标志,腰间悬着一玉佩和一柄长剑。他们便即想起方才见过的那惊为天人的男子,想必问起的便是那人。于是纷纷为萧野指明了一条“追妻”之路。
一晚上,在沈柳溟酣眠之时,殊不知萧野一直住他隔壁客房,整夜难眠,辗转反侧,忧思难忘。
萧野再次被骂变态,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偷听,是你们说话声太大了,我想不听也不成。”说得倒是实话。
沈柳溟狠狠瞪了萧野一眼,冷哼一声后便撞开他肩膀,飞身下楼。
他傲然迈步,全没将萧野瞧在眼里。此刻只想远走高飞,北上江南,免得再被沈静之缠上。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忽响起一道清脆的响声。沈柳溟身子一僵,往后看去时不禁恼怒。
萧野正站在他身后,脸颇露尬色。他右靴下,是被踩碎了两半的瓷碗……方才那声音也估计是他靴下发出的。
沈柳溟幽幽道:“你跟着我干嘛?”
萧野言不由衷道:“你出去我自然也要出去,只是恰好同路罢了,何来跟着你一说。”
沈柳溟冷冷望了萧野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是!便转身扬长而去。
阳光淡淡地照射在沈柳溟的长衫上,一身白衣仿若盛了流光,实在是、实在是把萧野迷得颠三倒四。
萧野待沈柳溟走出不远后,急忙拿起放在角落里的玄铁重剑,背起无极,走出了客栈。
只见晨光微熹下,那一抹移动的白衣身影长长地投射在了青石砖上。
萧野忽然觉得那单薄瘦弱的身影,很是孤独。
如那一夜,在思断涯上。
如那一夜,在乌衣巷内。
萧野胸中一酸,终于忍不住向前奔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了沈柳溟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