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会说话。”
沈榭一走出紫宸殿,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冷下来,流空自小跟随沈榭一同习武,在外面也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也不知道这永宁公主是真的见色起意瞧上自家公子了,还是因为知道她无法嫁入皇室,就选择报复沈榭,出一出三年前北离战败的那口恶气。
今日宣宁帝让沈榭去紫宸殿,明里暗里都是在试探他。
若是沈榭同意了赐婚,宣宁帝定是要疑心他私下与北离是否有勾结。
若是不同意,那便是抗旨不遵,他亦要被重罚。
如果不是沈榭搬出了旧人旧事,今晚他许是不能从这紫宸殿安然无恙的出来。
流空越想越觉得永宁公主是故意的,先是在身上佩戴秋玉迭,引得阿福同她亲近,让公子不得不同她有交集,后又说出那些让人误会的话,明知这些消息会被传入陛下耳中,还私下打探公子的过往情史,哪个正常的公主干得出这种事来。
看着沈榭紧绷的脸,流空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今日被频繁刺激两次,他怕等会儿沈榭发疯。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看到前方轿辇之时,流空心中咯噔一声,担忧的看了一眼沈榭。
沈榭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他走上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臣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无忧。”
沈榭是天子近臣,天玄司指挥使,一品昭国公,本不用行如此大礼,但他每次见了太后,都是这般。
太后这些年极少在宫中,大多数时间都在静安寺礼佛,今次回来也是因为北离使团即将到黎安,晚宴她需在场。
方才还同婢女谈笑的和蔼老人在看到沈榭时脸色骤变,冷冷的看着他,“沈指挥使怎的深夜在此?”
沈榭恭敬的答:“陛下召见,正准备回天玄司,却不想在此遇到娘娘凤驾,惊扰了太后娘娘,臣罪该万死。”
“指挥使可真得陛下看重啊。”太后眼中的厌恶十分明显,“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就在此跪上两个时辰吧,瞧着马上也要下雨了,正好让指挥使好好清醒清醒,自己这一身荣誉,是怎么得来的。”
流空本来想为沈榭开脱几句,沈榭率先开口,“臣领旨,谢娘娘宽佑。”
“哼,走。”
没走几步,太后和身边嬷嬷的对话全然落在沈榭耳中。
“娘娘莫要生气,当心着自个儿的身体。”
“哀家没有生气,哀家只是在怨自己当初眼瞎,竟将阿陵托付此人,哀家悔啊。”
“……”
太后亲下懿旨,沈榭是必定要在此跪足两个时辰的。
说来也巧,沈榭跪的这个位置,正好面朝西方。
沈榭自嘲的勾了勾唇,跪着的身躯挺直了些。
流空瞧着他这模样,心里有些难受,问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沈榭没回他这话,而是吩咐他去办其他事,“我方才在紫宸殿看到了使团遇刺的奏折,覃勇上书说是兵部张郎中与刺客里应外合,但我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你回去让人再去查一查,重点要弄清楚张郎中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
“还有,”沈榭神色凝重,“使团这几日会住在皇家驿站,看看能不能安插几个人进内院,另外,让周济琛天亮后来一趟天玄司。”
“属下知道了,那公子……”流空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您就一个人在这先跪着。”
“……滚。”
流空才离开不久,天上就开始下起了雨。
暮春的雨水已不似之前那般寒凉,可却带了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沈榭直挺挺的跪在雨中,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抬眼望向看不到头的天边,呢喃道:“是你在怪我吗?”
“也对,你本来就该怪我。”
沈榭的背挺得笔直,背影看起来却显得十分落寞。
雨落乱人心,难诉心中意。
黎明初晓,使团已行至黎安城外五里处,狄鹤安看到昨日派遣出去的人驾着两辆马车回来时,他激动的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
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他这双腿就要费了。
何永林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之前虽也学过骑射,但他们终究是文官,且不常骑马,乍然间一骑,实在伤人。
这次前来迎接的官员,又只有他们二人有资格坐轿。
北离的使团中也有文官坐轿,也开口邀请狄鹤安和何永林同乘。
可他们哪敢啊,若是真的上了他们的马车,难保有人不会借此阻止两国交好,中间要有人出了事,他们二人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木清辞和木翎泽也下了马车,木翎泽向狄鹤安和何永林道了个谢,一转头,发现木清语正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楼台看。
木翎泽的视线也跟着她移了过去。
这座楼台地处开阔平坦之处,看起来有些年限了,约有五丈高,左边靠山,右边临水。
因昨夜下过雨,今日早晨雾比较大,从这个位置望去,楼台顶部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好似这楼台不是从地面拔地而起,而是从云端垂直而下。
狄鹤安见他二人对这楼台感兴趣,出声同他们解释道:“二位殿下不知,这楼台在南靖十分有名,世人称它‘问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