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宣眼中,闻竹的笑得实在勉强。一笑过后,转而面色凝重。
纪宣暗自懊恼,都怪自己失态,这下讨人嫌了。
同一桌案旁的两位少年相互不知,心思都飘去了九霄云外。
闻竹努力回想进入幻境的那一刹......发生了什么?
她首先想起的是浓郁的沉水香香气,如今,香气已经渐渐淡去,几不可闻。
其次......便是身边的他了。几乎在纪宣倒在闻竹身上的同时,她五识便有了异样。
冥冥中,闻竹有种自心而发的直觉——
幻境一定没有结束,此次是初入幻境,但定然不是最后一次。在董、纪进斋舍之际戛然而止,一切过于突兀。
不论有没有第二次,试一试总没坏处。
沉水香的香气彻底散了。太学诸生长时间跪坐,纵使年轻力壮,也耐不住腿麻,有几位学子悄悄地在广袖下捶起腿来。
三声铃再一次响起。
此次铃响便是下学。庄大儒来得快去得也快,先于诸生离开明善堂。老师走后,诸生缓慢起身,活动酸麻的腿脚,也都摇摇晃晃的离去。
闻竹坐着不动,一双黑亮的眸子锁定了讲坛中心的小香炉。
不过片刻,生员走了大半,明善堂渐渐清净下来。见无人注意这边,她起身向讲坛迈去,那香炉尚有余烬,她拿起旁侧的金漆香盒,打开盖子,便把香料往香炉中倾倒。轻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闻竹闭眼,倾身凑近香炉,猛吸一大口香气,期待着那光怪陆离的出现。
纪宣抬头,不过一会的功夫,便见闻竹去那边燃起香来,好生奇怪。嘉惟拉着卫赐在一旁闲话,并未发觉闻竹的动向。
不知过了多久,闻竹睁开眼睛。
浓郁的香气呛得人发晕,可眼前依旧是明善讲堂,纪宣正向她走来,面带担忧之色。
她又不甘地吸了几口香气,什么也没有发生。
“哈哈哈......”门口处传来零落的笑声,“读书读傻了吧?人都走了,还点什么香呢?”一名公子斜倚在门旁,头戴金镶玉发冠,被两位同样衣冠华丽的生员拥簇着,正要离开讲堂。
是胡衙内。
胡衙内倨傲道:“不会没见过沉水香吧?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香,可也不是像你这么点的!咳咳……呛死人了。”
闻竹清楚记得胡衙内的声音。
是啊,她人都不在了,纵使知道些死后的事,还有什么用?
忽然间,一清越的少年声音在耳旁响起,纪宣遥遥对胡衙内答道:“焚香者净气也。他焚香,正是去去这里的浑浊之气。”
见是纪宣,胡衙内脸上带笑:“哦,我说他怎么这么奇怪。”胡衙内冲纪宣钝钝笑了,并无久留之意,带着两名跟班走开。
闻竹把香炉推远,并没有直接站起身来。
既然不是香的问题,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纪宣来到她身侧,一双清眸带着笑:“怎么喜欢上沉香了,你若喜欢,我送些与你?”
“难为你替我出头,想出这么个说辞,”闻竹感激纪宣解围,也带着笑意,悄声道,“也就是他了,换个人听,都要想揍你!”
纪宣见闻竹心领神会,笑着竖起手指,作出噤声的样子。见闻竹谈笑如常,便也放下心来。卫赐和嘉惟上前,见他二人谈笑,忙问何事。
闻竹眼珠一轮,想出一套说辞:“只是先生讲经的时候,这香气熏得我头晕。人说‘以毒攻毒’,多闻香气,或可解头晕。”
她信口胡说,自己都差点笑出来。估摸着也就眼前这几个人会相信她。
“照你这么说,生了口疮的人,还要多吃辣子了?”卫赐戏道。
“倒不说口疮了,就说你罢,再灌你十缸酒,也是沾杯倒!”嘉惟想起上次几人饮酒事,又笑起卫赐的酒量,颇有些五十步笑百步的意味。
四人言笑晏晏,一起出了明善堂。
闻竹方才一面调笑,一面在心中盘算,片刻已经有了想法,只差一试。
几人走在一条小路上。
小路偏狭,不能容四人并肩同行。纪宣,嘉惟在前,闻、卫随后。
路上铺了稀稀落落的卵石,若行路不慎,容易跌倒。
闻竹用肘碰了碰卫赐。她微侧着脸,声音几不可闻:“推我一把,往前。”
卫赐狐疑,老闻又搞什么幺蛾子?
同舍的信任非比寻常,经历上次蔡老板的事后,卫赐对她信任更甚。虽心中疑惑,仍照做了。
卫赐斟酌着力道,随后用他认为适中的力,把闻竹推了出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卫赐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