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是真实?
他不想分辨,只愿沉浸在这一刻的柔情之中。
“你真狠啊!”
纪宣身后不合时宜地探出一个圆圆的头颅,胡暻看见纪宣的伤,言语愤愤,满是不敢相信:
“纪二郎,都这样了,你还愿意这么对他?”
“这是我的事。”
纪宣头也不转,淡淡答。
闻竹早已找回理智,可看到胡暻那张天真而残忍的脸,心中久久积攒下的情绪难以压抑,不卑不亢:
“事实证明,所谓仇怨只是你的臆想。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心平气和地忍受你在我面出现。”
胡暻知道自己不占理,不敢看她的眼睛。转头耸了耸肩,晃了晃脑袋,还是无法忍受自己在对峙中落下风,喃喃道:
“算了,爷不和疯狗计较。”
声音不大,足够让她听清。
她暗自顺气,用理智说服自己面前的是个蠢货草包,跟蠢货是讲不出道理的。但情感上,本就没完全熄灭的怒气在一瞬间被重新点燃。
胡暻正要爬上通铺,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疑惑转头,眼前又是一黑,整个头脸被篓子罩住,熟悉的声音透过竹条缝隙传来:
“疯狗咬人从来不看时候,要不要试试?”
恐吓犹回响在耳边,不知闻竹还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胡暻下意识伸手去挡,脚下却被一绊,整个人向后倒下去。
“啊——你给我等着——”
“纪宣!管好你的疯狗,啊……”
纪宣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胡暻挣扎想要爬起,她方拿起椅子想卡住地上的胡暻,外面门锁却呼啦响动起来。
叮——
门被拉开,外面立着一个带着风帽的高大身影。
纵使董崇云冷静,看到面前这幅混乱场景,也不由得沉默。
纪宣见董生来,起身到门口:
“董兄,学正让我们回去?”
董生摇摇头,只叫闻竹出来,和胥吏打了招呼,两人来到庭院一角。
今夜心力交瘁,闻竹本不想再解释,可面对稳重的董崇云,她还是开口道:“董大哥…看到胡暻了?唉,这就是我说的那件事……”
“我记得。”董崇云颔首,声音有些凝重,“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
闻竹疑惑,什么事值得董崇云漏夜前来?
“想置你于死地的,恐怕不止胡暻一人。”
夜阒静无声,除了她自己和董崇云,此处更无一人,闻竹却背脊发凉,好似被暗中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颤抖着问:
“是谁?”
一个时辰前,董生甫进十斋,就被一年轻生员拦住,绕到闻竹那间斋舍的后墙处,才发现灌丛旁躺了一个人,满脸是血,衣衫也破破烂烂的。
董生注意到地上零落的动物毛发,转头又问陌生的年轻学子:“夜已深,足下为何到访十斋?”
学子:“我来道……拜访闻修之和纪殊成。”
据这学子所说,他在十斋门外时见一黑影鬼鬼祟祟,闻纪二人屋门未锁,那人溜进去摆弄桌上的茶壶,不知在做些什么。学子方欲叫人,却见一群不知从哪儿出来的野猫儿,足有十余只,个个肥壮,对那人又扑又咬。那人吓破了胆,又受了伤,竟晕了过去。
闻竹在心中历数半年来的经历,有了几个怀疑对象,仍无法笃定。
“董大哥,”她目光幽深,“那人还活着吗?我想亲自见他。”
董崇云眼中复杂,面前这个人胆大妄为,做事大都瞒着他。可看着她桌上堆积的字画,日益阔绰的出手,频繁往潘楼街去的身影……他怎猜不出她在做些什么事?
董崇云越来越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他心中又浮起担忧,声音带了几分温柔,并未多问:
“放心,事关你的安危,都安置好了。”
“对了,”董崇云正色,补充道,“这事非同寻常,不可掉以轻心,你若心里已经猜出……”
他沉默片刻,向她靠近,直望进他的眼里,声音带了几分不容置疑:“以后就都不要做了。”
董生如此强势,她有些惊诧:“怎么?”
“究竟是谁这么恨你?”董崇云有些不忍,“下在你茶壶里的,是足量的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