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黄昏的霞光开始大片大片地铺陈着天空,又悄悄透过落地窗铺在画室的地板上。宽敞的画室有些昏暗,只有江景行一个人静静坐在落地窗前,他木然着一张脸,双手环抱膝盖,眼神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躺着一本敞开的画册,画上是一年轻男子姿势慵懒地靠在墙上懒洋洋笑着,那一笔一画勾勒得惟妙惟肖,仿佛面前真有这么一个男子在笑看着。
时间不知道走过几圈,江景行终于动了动,他垂眸看着画上的男子,想到下午母亲告诉他的真相,眼眸倏然泛红,瞳仁里的水光越发浓郁,似乎随时都能滴落下水。
江景行温柔地摩挲了下画上的男子,呢喃道:“我想回去看看你。”
晚饭过后,除了江景行,江家其他人都坐在客厅里,江母突然一脸平静地说了一句话:“这次小砚回国就带上小景一起。”
对面的两人听到这话愣了下,江父还未多想就第一个反对道:“小景回去干嘛?我不同意。”
江砚行皱了皱眉也不赞同母亲的做法,他的长相不像弟弟一样似母亲那般面容秀美,反而像江父更多点,这会皱眉让他那张英俊的脸显得冷硬了些。
江母轻呵了声,语气仿佛带上一股嘲讽道:“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想回去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吗?”
江父被这句反问激得一时口不择言,翻出当年的旧账:“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做的。”
这句话仿佛一个引子般让江母压抑了好久的情绪顿时倾泻而出,平时一言一行恬静优雅的她突然情绪失控大喊道:“所以我知道当年错了,以后就得让他一辈子活在谎言痛苦中吗?”
江父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自知刚刚自己失言了,看着江母的样子想劝慰又拉不下脸,最后也只是沉默地往楼上走去,那略微弯驼着的背影仿佛一下苍老了不少,脚步声也比平时沉重了些。
江母等江父走后,全身无力坐了下来,静静地流泪。江砚行没想到刚刚父母还差点吵起来,他拿了纸巾递给母亲,一张俊脸也难得出现一抹无措,最后温言劝慰:“妈别哭了,为什么想让小景回去?他不能回去。”
江母擦了擦眼泪,看着大儿子那棱角分明的面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回去?你也知道你弟弟的情况,他回去才有可能好转。”
江砚行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因为当初他关注过那个人,他清楚对方当时出了车祸,如果弟弟回去看到人只会更难过。
江母看着大儿子沉默不语,以为他也是像江父那样执迷不悟,于是直接开口道:“我已经把什么都告诉给小景了,包括你骗他的那张照片。”
江砚行震惊地看着母亲,心里第一时间出现了慌乱,害怕弟弟知道了当年他那般骗他就不会原谅他。
他想责备母亲为什么要说出这些,却又清楚这也怪不了母亲,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错,可最后还是继续坚持道:“不能让小景回去。”
江母觉得大儿子太固执了,她看着对方提高声音问道:“你看看小景现在什么样子,每天毫无生气,是我们当初的自私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们有什么资格还能继续决定他的整个人生?”
江母一字一句的质问让江砚行内心苦涩,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这一切,可回去又要让弟弟面对另一个痛苦不堪的现实。
客厅明亮的灯光把江母痛苦的表情清楚地呈现在江砚行的面前,整个一楼在他们沉默的这会显得尤为安静。
良久,他喉咙动了动,有点低哑的嗓音缓缓说道:“可已经过去几年,回去也物是人非了。”
江母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疑惑不解地问道:“对方结婚了?”
江砚行不回答,只摇了摇头就走开去倒杯水给母亲。
江母拿着水杯喝了几口水也慢慢平静了下来,这会她又像往常说话般轻声细语:“今天我让小景说说他们的事,就这么一个下午他的情绪比这几年加起来都多,说到对方他连眼神都有了神采。我已经想开了,只要他开心想跟谁在一起都行。”
末了,顿了片刻又说道:“而且宋医生也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想要他好转还是得回去。再说了,也许对方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糟糕。”
江砚行听着母亲说的这些静默不语,良久,仿佛妥协般苦笑道:“我晚点去看看小景再谈谈。”
江母看着大儿子那高大挺拔的样子这会有些萎靡,事情到了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心里的苦,即使冷硬执拗的江父也会偶尔半夜起来叹气。
她拍了拍对方的手叹气道:“那你去看看他好好说话,照片的事他会理解的。”说完就也上楼去。
江砚行揉了揉额角,苦涩地想照片这事弟弟估计都不想搭理他了,简单收拾了下这里就径直往楼上的画室走去。
轻敲了下门,江砚行便推开门走了进去,画室只开了盏小灯,他进门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安安静静坐在窗边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