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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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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刻起到救护车赶来的十分钟里,我的脑袋基本上是懵的。具体的细节我后来都不记得,只记得海北在马路中央抱着祁连,声嘶力竭大喊救命的画面。

祁连躺在海北怀抱里,白皙的脸上全是鲜血,就像一朵被污泥溅湿的白玫瑰。

救护车把祁连和另外几个伤者送到附近的医院。很快抢救室门口挤满了人,除了家属还有现场目击者,记者和闻讯赶来的警察。我和海北因为来得早还有位子坐,大部分人只能站着。

海北一直弓着身子坐在我身边,双眼紧闭两手紧握,额头抵在手指关节上。

我不敢打扰他,只能把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他手上全是汗,而且凉得可怕。

没过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海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医生面前,我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等我终于挤过去,其他伤者家属也纷纷围了过来。

“你们是祁连的家属吗?”有个年长的医生听到海北的询问后问我们。

“是,”我和海北异口同声。

医生说:“抱歉,我们没有成功。”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在内心深处我依然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梦也太残酷,更别说是活生生的现实!!

但我根本没多少时间思考,因为几个警察走过来,让我和海北先去警局录口供。

我只好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坐进警车,去到附近的一个警察局。

警察局里面同样乱糟糟的。我们一去警察就把我和海北分开,分别给我们单独录口供。

给我录的是一个面相很凶的白人大叔,他足足问了我一个小时的问题,各种犄角旮旯的事情都问到了,直到我啥都答不出来为止,才放我出去。

我屁股刚离开凳子,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我跑到外面一看,一条老命差点被眼前的场景吓掉:

赵海北被两个白人警察按在墙上,旁边还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红头发男人。

我连忙跑过去和那两个警察交涉,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那个红头发男人是个记者,刚刚一直缠着海北想采访。

两个人不知怎么起了冲突,海北就揍了他一拳,被警察抓个正着。

我吓得要命,赶紧向那些警察说明情况,又代赵海北向那记者赔礼道歉。幸好那人还算通情达理,看在死者的份上没有和海北计较。

不过其中一个警察严肃地盯着海北说:“希望你记住,你作为一个外国人在任何时候都要遵守英国的法律,而不是用暴力解决问题。不管你遇到任何事情,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谨记这条,明白吗?”

赵海北别着头不理他。我连忙点头哈腰说记住了,又说了一堆“谢谢”之类的话,他才挥挥手放我们走了。

**

我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看着熟悉的家具,我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中午祁连还在房间里和我们说说笑笑,一转眼却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老天爷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除了悲愤,我更担心的是海北的心情。他从下午祁连出事到现在几乎都怎么说过话,再加上在警局里受到的打击,我怕他心里会承受不住。

但此时此刻,我除了担心又能有什么办法?

海北直接走进琴房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地从旁边拿一根烟点燃。我在他旁边站了很久,他不说话,不朝我看,也不赶我走,就像我是空气一样。我好几次想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我下定决心说话时,他却抢先一步开口道:“你先上去睡觉吧。”

“我想陪陪你,”我说。

他又用疲惫不堪的声音重复一遍,让我上去睡觉。我估计他是想一个人待会儿,只好自己先上去。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全是祁连在车祸现场的画面。海北也一直没上来。我心里一半想着下午的事,一半牵挂海北,反反复复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过了一会我实在受不了了,起来披件外套,又下楼去找他。

我走进琴房。琴房里没有开灯,到处一片漆黑。

我摸到开关打开一看,海北还是以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里,手里夹根烟,脚边散落一地的烟头。

他看见我来了,立刻把头埋进手掌里,但我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

“海北!”我奔过去抱住他,把他的脸抬起来。他不让我碰,我试了好几次才让他抬起头,和我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海北,海北,”我心里一阵阵发酸,泪水抑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别哭了,海北,别哭了。”

我嘴里劝他别哭,自己的眼泪却越发控制不住,再加上海北的泪水,很快让我的脸颊和下巴都湿透了。

我们脸贴脸地在房间里抱着哭,一哭哭了很长时间。到最后海北大概也是累了,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站起来。

我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叠纸帮他擦脸,也帮自己擦。擦了一会他推开我的手,慢慢走上楼洗漱完,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我也立刻钻进他的被窝。我和海北刚开始睡一条被子,后来变成两条,但今天我想贴着他的身子睡。

海北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因为他一直面对着我没翻身。

于是我俩整夜就这么脸贴脸抱着,像一对双双被遗弃的小动物,只能抱团从彼此身上找一点温暖。

没多久我俩都睡着了,他比我先睡着。有几次我偷偷睁开眼,在黑暗里用鼻尖在他脸上蹭一会,确保他没有瞒着我又偷偷掉眼泪。

我听到他像说梦话一样喊我的名字,每次喊我都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在。”

只有一次他喊了“祁连”,没有人回答,他就像梦呓一样长长叹口气,然后不吱声了。

**

祁连的追悼会在一个星期后举行,追悼会的流程场地等一系列细节都是我和海北安排的。

祁连的另外几个朋友也帮了不少忙,其中一个就是我之前经常看到在宿舍楼下等祁连的白人男孩。

他得知祁连车祸消息后非常伤心,但据我后来了解,他和祁连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追悼会举行的前一天,祁连的姐姐从国内赶来伦敦。一大早海北开车去希思罗机场接她,我和老Paul在家里包饺子。

大概到中午11点左右,他们回来了。

祁连的姐姐长得很高,素颜长发,穿一件卡其色风衣和黑色芭蕾舞鞋。

她的眉眼和祁连很像,也是细巧的鼻子,薄嘴唇,只是眼睛没有祁连的大。

她看见我在端详她,就对我伸出手说:“你好,我是祁云。”

“你好,我是张羽,”我连忙和她握手,又补充一句:“我是海北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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