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他的一霎那,我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自以为已经减弱的痛苦又加倍涌进了我的身体。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后面退了几步,想要躲到一个他看不见我的地方。
等我做出这样的动作,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我以为我已经开始朝戒断赵海北的方向发展,但仅仅是看他一眼就会激起我这么大的反应!我甚至都没有跟他说话,只是看他一眼,才一眼,就让我方寸大乱。
原来我以为的走出来,就仅仅是我以为而已。我的心和身体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风吹草动就会乱得彻彻底底。
我站在角落里,难以自控地盯着赵海北的方向看。他身边还有两个cosplay的学生,一个打扮成甘道夫,一个打扮成萨鲁曼。
两人都拿着魔杖一类的东西,被人围着聊个不停。幸好赵海北站的角度是背对着我,只要不出意外他不会发现我。
聊了一会,有个人找他说话。赵海北的脸稍稍偏过来点儿。我刚看到一点他的轮廓,他就跟另外几个人一起走进去了。
我脑子里一团毛线,不知道应当继续吃饭还是立刻撤退。我的理智让我走,但身体似乎想留,两种想法不停打架,搞得我快要精神分裂了。
这时吴非走过来,让我跟他一起入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迷迷糊糊地就和吴非一起走进晚宴大厅。
进大厅之前我一直提心吊胆,害怕我的位置被分在赵海北旁边。不过真的进去以后我倒放心了一点,因为里面灯光比较昏暗,而且赵海北的位子也不在我附近。
我找到自己名牌后赶紧坐下来。刚坐下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
“嘿,老弟。”
我抬头一看,我对面坐的竟然是徐长江。
我和他打声招呼,他问我:“你接下来啥打算?”
“我明天回国了。”
“哦,”他说:“我以为你会留下来。”
我苦笑一下。他又说:“上次祁连追悼会,我本来要过来的,学院里有点事脱不开身。我听说是他姐姐飞过来办的。”
“是的。”
他叹口气:“这么年轻,作孽啊作孽。”
我听徐长江说话一直断断续续,因为我注意力总是飘到周围的人群上面。我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很鄙视我自己,但就是控制不住。
这样带有目的性地找了几圈后,我很快找到了赵海北坐的位置。他坐的那一桌和我隔着两排,而且背对着我,不出意外的话整场formal他都不会发现我的存在。
我长舒一口气,心里安定下来,安定之余又隐隐觉得失望。
说到底,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一面胡思乱想,餐前面包和汤已经上来了。徐长江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我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吃饭,发呆,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半个小时。
等主菜端上桌,我才吃了几口,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回头一看,赵海北那桌的人又开始玩那个酒瓶投硬币的游戏。坐在海北旁边的男生被人投了硬币,周围的人都在起哄他快点喝酒。
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除了坐在赵海北身边的那个人不再是我以外。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往事桩桩件件往我心坎儿上撞。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又有些湿热,幸好在昏暗的大堂里没人看得见。
我朝赵海北的方向看了一会,忽然听见徐长江在喊我的名字。我转身一看,他也眯着眼睛朝海北的方向看。
“老弟,”他看了一会问我:“你和Frank已经掰了吧?”
徐的直接让我一下子招架不住,不知道怎么回他。
徐长江笑着拿过几根牙签,在他的牙齿上一顿戳,一边戳一边说:“我听别人说,你们两掰了。”
我心里又是冒火又是羞愧,狠狠说:“什么掰了,我跟他又没怎么样,谈不上。”
徐长江嘿嘿两声,摆出副长辈的样子说:“当初哥怎么劝你来着,你不听,现在怎么样?幸好你掰得早,否则像祁连一样,连命也搭进去了。”
我一愣,想起徐长江曾经劝我离Frank远点,说谁接近他谁倒霉。那个时候我被赵海北的“友谊”迷住,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现在想想,当初还不如听徐长江的,说不定也没后面那些破事儿。
徐长江笑着用刀叉割了一块牛肉,往嘴巴里塞进去。一边嚼一边说:“不过还好你只读一年书,他要骗你也就骗这么点时间。不然骗你两三年再把你踹了,你哭都没处哭去。要么只能像祁连一样,两脚一蹬彻底玩完。呵呵。”
我被他说得心头火起,忍不住怼他:“祁连是车祸去世的,和Frank有什么关系。”
徐长江把刀叉一放:“哎呀老弟,我就说你是头脑简单。祁连要不是和Frank混在一起,他哪里会这么倒霉。我跟你讲,人都有一个运数在。Frank这种人,就是把倒霉运都传到别人身上,然后吸取别人的好运到他自己身上。等他吸不到了,他就换个人继续吸。”
我冷冷地听徐长江说这番诡异的言论。他自我感觉良好地继续说道:“所以你们都玩不过他,我跟你讲。而且你看着好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消停,因为他要不断地骗别人,骗完男的骗女的,骗完女的再骗男的,直到他骗不动为止。”
我把头低着,努力不去受他这番言论的影响。徐长江笑着朝我倾斜一点身子,神神秘秘地说:“诶,哥给你透露个消息。Frank最近口味又变了,不喜欢你们这种小鲜肉了,开始玩老男人了。”
我心里打了个雷,瞪大眼睛看着徐长江。
徐长江笑了笑说:“有人跟我说的。Frank傍上一个英国老男人,据说挺有背景的,就是年纪大点,都可以当他爸了。听说那老男人来过剑桥几次了,都是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呵呵。你一会注意一下,说不定老男人今天也来了...”
他后面说的字我都没听见,因为我胃里突然涌起一股剧烈的想呕吐的感觉。
我打个制止徐长江说话的手势,站起来直接奔到厕所里,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没过几分钟,我刚刚吃进去的饭菜和酒通通吐在马桶里,伴随着一阵阵不知道心里还是胃里泛起来的恶心。
等我吐完,我浑身已经没什么力气,脑袋也是晕乎乎的。我迷迷糊糊地推门出来,低着头走到洗漱池边洗手。
水从龙头里流到我手上,凉还是热我也感觉不到。我好像变成了一具没有感官的行尸走肉,机械地重复着洗手的动作。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身旁有流水的声音,便不经意抬起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我差点没当场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