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在林一点不留情面地打击:[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意思就是,即便你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也只能得到七十的总分。]
那边短暂停顿一下,好像有些无话可说,发过来的语音都带着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运气差到三分天注定一分都没有?]
陈在林:[多的是。]
周普恨其不争:[你怎么总是说丧气话?]
他发现,陈在林不仅能够自己创造毒鸡汤语录,还能对市面上常见的励志鸡汤解释出另外一层消极的意思。
如果说死记硬背语录是入门级别的,那陈在林的创造性便是骨灰级别的。简而言之,他已经丧到了一定的境界。
当之无愧毒鸡汤界的大祭司。
Dreamer:[你这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在林:[呵。]
他也不是净挑难听的说,只不过他这人含丧量极高,所以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丧气话。
可能也是这种精神状态,导致他睡眠也少。
睡得晚或者醒得早时,会看见周普伏在餐桌前,点一盏小灯,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
陈在林懒得管他写什么,说是要高考,但回不回得去都不一定。不过他有一次心血来潮去周普书边看一眼,发现在高考练习册下,压着几张带着音符的手写乐谱,上面记录了一些零碎的灵感。
除此之外,在生活中,让陈在林有些不耐烦的一点是,他经常需要把烟盒藏起来,藏烟盒的时候总觉得这种动作很熟悉。
仔细回想了一下,原来是小时候周平也抽烟喝酒,于是他就把烟盒藏起来,但是每回都能被找到。
但陈在林现在藏烟盒的原因完全相反,是因为周普总是在外面买了各种各样的糖或巧克力棒塞在他烟盒里,一打开就噼里啪啦地掉一地。
他和周普说过,但是没用。十次有八次都是这种状况,于是他干脆找了个抽屉,单独放周普买的那些糖。
然后在不知第多少次周普塞这些玩意儿的时候,他拉着人到卧室,指着那快装满的一抽屉糖:“别买那些没用的玩意儿了,要不你就自己吃掉。”
周普又挺不满意的。陈在林作势要扔,他才改口说自己吃。
陈在林休息时间少,除了上次放了三天,平时都是大小周。周日本来还想去零点,但总是被这小子搅和。
而他又怕周普自己在家会整什么幺蛾子,也就跟着一起待在家,睡觉、看电视、听他说废话,倒也不无聊。
这么一来二去,跟楚希的联络就变少了,本来就没多热烈的关系慢慢淡了,就不再联系了。
不过,最让陈在林意外的一点是,周普每天晚上会在地铁口接他下班。
所以他每天走到地铁口,都能看见一个穿着短款羽绒服的男生,跺着脚等人。
有一天下了大雪,可出了地铁口,没想到周普还等着。
陈在林:“你一直等到现在?”
“啊,你不用太感动,我全当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周普深呼吸一口,然后被冻得打了两个喷嚏。
于是被自己逗笑,也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对着陈在林笑。
他站在白茫茫的冬日里,围巾全部堆叠到脖颈,鼻尖冻得通红,那双眼睛却永远鲜活、明亮,带着低温冻不住的炽热。
陈在林突然晃神片刻,心想:
怪不得人们一提到少年,就总想到夏天。
陈在林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和周普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关联,是在他开始发消息告诉周普自己要晚点回家,早点睡不必来接。
这种和别人报备自己行程的行为,让他感觉陌生又心情微妙。
其实陈在林曾经有过一种设想,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如果存在于同一时空,那势必不能和平相处。
因为以前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而现在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当有朝一日,这种设想成真,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他们经常因为观念的不同产生争执。
不过因为陈在林每天上班,反而减少了产生争执的机会。
而他又不得不承认,周普的出现,也影响了他的生活轨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身边就多出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生活。突然让一个人的日子变得不再那么形单影只。
他们彼此分离却最为亲密,互相理解又互相嫌弃。
有时候陈在林甚至以为这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独角戏。
~
周普有时候会幻想一觉醒来,又回到原来的时空参加高考,但他早就做过真题,又觉得这样对别人不公平。
不过也不用多纠结,因为他始终没能回去。
他抽空把旧吉他生锈的琴弦换了,也尝试过下载众所周知的音乐平台,开通一个创作者账号,将一首清唱或者吉他伴奏的demo上传到自己的账号上,但只有不过百的播放量。
最新投进去的几首也都石沉大海。
有时候他也会感到沮丧,但如果让他放弃,那比得不到回音还要难受。
在创作乐谱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得到,那些文字和音符,就那么漂浮在半空,苍凉的、悲伤的、愤怒的、激昂的、灵动的,好似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服帖地听从着他的差遣,一个接一个跳到他的纸面上,手拉手拼凑成一篇完整的乐章。
他听着,唱着,在寂寞里结出一颗颗果实。
转眼到了更深的冬季,临昭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
周普觉得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