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普定的双腿终于痊愈,惠如住持为了让他宽心,准许他外出云游一段时日,以此改善心境,消除心魔之患。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普定已至江南境界。
此地气候宁人,景色迤逦。
行至一片密林,四周是一片葱绿。春风掠过,枝头沙沙作响。
穿过密林,入目是一片青缕的水衫,整齐排列在绿油油的河流之上,宛如一条青黛色的绸缎。
几片翠绿的枝叶落在水面上,如同一块偌大的翡翠玉石点缀在河面中。
潺潺流水,清脆悦耳,好似整个天下只剩下河水涓涓流淌之声。
普定头戴棕黑斗笠,一袭玄色僧服随风扬动,好似迈入了一个山水画中。
一人一水,一静一动。
此情此景,让人心胸宁静开阔不少。
彼时,一道刺耳嘹亮的声音响起:“
面若桃花颜如玉,
心像春水波若银。①
樱桃小口点绛唇,
古来英雄谁不宠。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道人饶有兴致地吟诵着。
他走至普定面前,仔细观望着他的面相。
“小师傅,贫道观相多年,你这一双凤萌水汪汪,虽身在空门,可却桃花不断。”
普定面容一僵:“道长您多虑了!贫僧必定心向空门,不耽情爱。”
那老道又细细打量一番:“你看你,眼尾泛红,有些事不是你想不想,更多时候是身不由己,心也不由己啊。”
“更何况小师傅你本就是红尘中人,尘缘未了哪!”
普定没说话,心中在想,简直一派胡言!也罢,身为出家人,不与这牛鼻子老道一般见识。
他欠欠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道捋了捋长长的黑胡须,扬长而去,随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普定摇摇头,这定是个想骗银两的假道士。
暮色四合,他行至一个破旧的庙中作为落脚点。
从包袱里取出两个馒头,下肚后便就地而卧,这一路走来,他实在累得不行。
夜半子时,一个黑影悄悄地潜入庙中,将他地上的包袱偷偷掳走。
普定察觉到了异动,眉心一拧,蓦地睁开双眸:“谁!”
那山匪想跑,普定却一把逮住他,怎料贼人从兜里揣出一包迷药,猛地伸手一甩,普定立马晕倒在地。
那山匪跑了没多久,却被一白衫男子执剑挡在面前。
男子面以白色薄纱半遮,薄纱在风中微微浮动。他一字一顿地道:“东西放下,饶你不死。”
山匪一见这情势,就知道此人他得罪不起。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我……”他将包袱扔在地上,吓得滚瓜尿流,飞奔逃至远处消失不见。
白衫男子拎起包袱入了破庙。
一见到地上的人,他瞳孔骤缩:“是你!”
见普定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一探脉象便知普定是中了迷药。可是,他并没有解药,只好将普定放回到地上,等待一个时辰自然苏醒。
白衫男子倚靠在满是尘土的坛前,怀抱着佩剑,眼睑一闭,两绺青丝覆于胸口,薄纱下娇媚的脸蛋若隐若现。
寅时初分,普定晃了晃脑袋,眼睛一眨,缓缓睁开双眸,借着月色他看到眼前的一抹纯白身影。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一瞧,脸上的薄纱下是一张极其熟悉的轮廓。
“小白是你吗?”
他缓缓起身凑近。
小白扯下面纱:“你终于醒了。”
普定眼前一亮:“果真是你!”
“你的包袱差点被山匪夺走,是我将他拦下,这才没能让他得逞。”
“多谢了!多亏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小白睨了他一眼:“你还用跟我客气?我也是刚完成任务路过此地,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
他总觉得跟普定有很深的缘分,而且普定就是怀生哥哥,只可惜他却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小白苦涩地道:“现在天色还早,睡吧。”
他脑袋微微后仰:“其实,我人在外头并不会睡得很沉,稍微一点风吹草动,我就能醒,不像你每次睡觉都睡得很香,偶尔还会打呼噜。”
“哦?我会打呼噜吗?”普定挠了挠后脑勺,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学给你看啊!”
小白从喉间发出几声呼呼声。
普定一听抿唇一笑:“有这么难听?怎地像个老大爷一样……”
“你才知道呀?我时常扪心自问,我身边睡着的人到底是个小和尚?还是个老大爷!”
“你……”普定侧躺下来,“睡觉了,不和你交谈了。”
小白突然没了睡意:“你又不用起早,不用上早课,几天没见你……”他顿了顿,有些迟疑,“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普定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后脑:“嗯,你说吧,我听着。”
听他这么一讲,小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