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是跟着上学期出题的“老马”去的。老马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与温鹿鱼想象中“挂了一半人”的恐怖形象不同，脸上挂着爽朗的笑。

老马对于温鹿鱼的“好学之心”非常赞赏，哪怕他混在一群前去交流的人中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老马依然坚持不懈地把他拽出来，拉到人前介绍：“我们系第一名！”

对面肃然起敬，主动同温鹿鱼握手：“了不起，了不起！”

温鹿鱼只能赔笑。

老马你的资料系统是没更新吗？！我早都不是第一了！

坐在尼柯帝国学院最豪华的报告厅里昏昏欲睡，温鹿鱼在半梦半醒间想：

支架不应该只用来摆吧唧，还可以有别的用途——比如说撑起我的眼皮。

困到极致还要装作很懂地点头，不时“嗯嗯”两声，再在合适的时候送上掌声。

观众难当，不懂装懂的观众更难当。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众人在觥筹交错间交换名片，介绍自己的项目和人脉，脸上如出一辙的纸片化的微笑。

温鹿鱼在老马和尼柯的老师谈论学生时打了个招呼，趁其不备溜了出去。

夜晚的风本该很凉，却因这里处于尼柯帝国学院恒温区而消融了寒意。隐形保护罩不会遮挡月亮，莹润的光如水银倾泻而下，暴露于月光下的小虫翕动薄翅，发出微弱的震颤声。

温鹿鱼偷跑出来透气，也不忘俞致音之前的邀请，给他发了个消息。

本来是解释自己最终还是参加了交流会，哪料到没一会儿，俞致音也出来了。

不同的是，他是从侧门溜出来的，而俞致音大大方方走了正门，门口的侍者还得低头躬身向他行礼。

“怎么出来了？”

俞致音走近时温鹿鱼正在面对老马的连环追问，少年破罐破摔地回了小老头一句“在和俞总交流学术”，然后果断把消息免打扰了。

他仰面看着俞致音，后者瞬间心里一软，顺势靠在他身边：“不感兴趣？”

温鹿鱼猛点头：“我觉得吧……我还是适合做些简单的事。”

他思索着出言：“比如卖卖周边，扎扎痛包……”

“能有你这样的创意也不容易。”男人没有刻意夸奖，眼眸低垂，很温和地哄他。

温鹿鱼挠挠头，刚想说话，俞致音铃声一响，递给他一个抱歉的表情，走到远处接电话。

男人的身影隐没在角落的黑暗中，温鹿鱼找了个长椅休息。

没享受这静谧几秒，一道惊讶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你怎么在这？”

睁开眼，晓闻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前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本该如星般明亮的眸子里一片迷离。

“我来交流学习。”温鹿鱼心平气和道。

晓闻蹙眉盯着他，不言不语，温鹿鱼也不管他，被破坏了闭目养神的氛围，便自顾自拿出手机刷星网。

刚好刷到一条［高校学生为爱大打出手，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这都什么跟什么。

“别以为陈羽喜欢你，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晓闻突然道，强装凶狠：

“就算你成绩好又怎样？我跟你们这些书呆子可不一样！”

他高傲地仰起下巴，“我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播音主持样样精通，论吸引力，我不可能比你差！”

什么？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我，成绩好，书呆子？

温鹿鱼震惊地想，他是不是喝多了认错人了。

好吧，如果是原主还真担得起这些标签。

他想要解释，又怕解释后晓闻又去烦扰陈羽，便默默地咽下了话。

晓闻估计喝酒了，逻辑有些混乱，看起来更是神志不清醒。

不与醉鬼争辩，温鹿鱼心下烦恼——怎么把这家伙弄回去？

“怎么了？”

俞致音回来了。

说来话长，温鹿鱼刚想简述一下前因后果，晓闻喊了一声：

“俞学长？”

俞致音好像这才发现温鹿鱼身边还有别人。

“你们认识？”

“你们认识？！”

前一句是俞致音问温鹿鱼的，后一句是晓闻惊叫出来的。

俞致音深深看了晓闻一眼，对温鹿鱼道：“走吧，夜里冷。”

这是俞致音看出晓闻来者不善，给他个理由离开罢了。

温鹿鱼乐得避免争端，欣然应允。

“等等！”

一旁被当成透明人的晓闻大喊一声，声音尖锐，充满了不管不顾的意味，四周的人被他们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俞致音皱了皱眉，冷淡地瞥视他一眼。

就这一眼，一下打破了晓闻努力维持的体面。

他忽然蹲到地上，像万丈高楼一朝崩塌，尘灰飞扬中化为废墟残骸。他双手环抱住自己，崩溃大哭：

“俞致音！我喜欢你！”

什么？？？？？

他不是喜欢陈羽吗？？？？？

温鹿鱼一副吃到了惊天动地大瓜的无所适从，当事人却很镇定，波澜不惊地道：

“谢谢，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等会？你怎么也有喜欢的人？？

温鹿鱼又震惊地看向俞致音。

晓闻俏脸上满是泪痕，哽咽着道：“你看不上我，我知道！”

“我明明已经放下你了，可是你……你们……”

他抽抽噎噎的，语不成句。

“我……暗恋你……仰望你……一直到你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