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六子的事情后,人心惶惶,出门做工的人就连上厕所都要结伴而行。
宿星不让黎臻去,他怕自己一个粗心没照看住,小崽子让藤蔓卷走,像是小六子似的,消失的无声无息。
“我就乖乖坐在墙根底下,保管不乱动,宿星哥哥,你别赶我走。”
去岁开始俩人便一直在一起,几乎没分开过。黎臻依赖宿星,就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时刻能看见人。
宿星冷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小六子不见的事情?小心藤蔓卷走你。”
“不会的,”黎臻仰着头看他,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去拉他的衣角,晃来晃去的撒娇道:“宿星哥哥会保护我。”
宿星:……
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了,宿星叹气,指着石门方向道:“那你在门口坐着,如果有异动立刻大喊,明白吗?”
小孩捣蒜似的点头。
今日来干活的人也不多,镇长带着人去各处游走。“毕竟是建立我们自己的家园,所有人能出力就出力,早点把房子盖起来,也好过住在这里啊。”
平安镇的百姓自然没房子住,是拜月村的村民好心让出来一间半瓦,亦或者把家里的库房收拾出来。此刻,镇长就站在库房里,木头板子钉的房子甚至有手指头粗细的缝隙,头顶上不防雨,是他们自己带的油布盖上,勉强做个落脚之处,比在外面睡帐子强。
“镇长,小六子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我们是真害怕啊,如果出去干活没了性命,那房子盖的再大再好,也没命住对不对?”
走了好几家,都是如此的说法,镇长顿感心力憔悴,走出去后坐在杨柳树下,重重的叹起气来。
快晌午的时候,镇长回来了,身后只多了一个人。显然,这次游说成果不算理想,但带回来人就是好兆头,今天带回来一个,明天兴许就多两个,一天天下来,大家就不害怕,都肯出来做活了。
下午的时候,小六子娘拿着东西过来,说是要给小六立个衣冠冢。他们找了一处风水宝地,挖了坑,埋了坟包,用木牌刻了字,烧了一把黄纸。
这是平安镇第二个衣冠冢。
镇长看着两个挨着的坟包,不知为何突然落泪,背过人缓缓擦拭眼泪,更加坚定要早点建好庇护之所,到时候好让大家有容身之地。
干活的氛围变得有些萧瑟肃穆,只能听见凿石头声和欻欻和泥声。就连黎臻都老老实实,不敢乱说话,坐那安安静静玩草蚂蚱。
这几日镇长忙活的时候,廖大夫也忙碌的很。好不容易有个大夫,自然都来看病,稍微有点头疼脑热的要看,还有没病让帮忙查查的,总之,他和小聋子俱是脚不沾地。
“师父,那个魏如花又来了。”
这几天她总是来,刚开始还讨好廖大夫想让他帮忙开药,后来索性死皮赖脸,就站在那等,大有廖大夫不给开药,她就日日来的意思。
廖大夫弯腰收晾晒好的草药,头都不回。“不必管她。”
小聋子挠挠头,“好吧。”
魏如花也不是闲着无事做,她负责给平安镇做活的人送饭,晌午送一次,晚上送一次。送完饭她就站在廖大夫门外等,每天就做这两件事。
月亮的缺口慢慢变得平整,做工之人踏着月光回来,黎臻在宿星背上,困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如花姐姐,你怎么还在啊?天都黑了。”
魏如花私自给母亲求打胎药的事情已经小范围的传了出去,后来六子出事,大家也没心思嚼舌根,这件事才没广而告之。看见少女站在月色里,所有人没什么太大表情,但身体不自觉离她远一些,好像怕沾染到她身上的阴暗自私。
“阿臻啊,我一会就回去。”魏如花微笑,退后一步让开地方,让牧野他们进去。原本宿星不想让小孩和她多说话的,但后背的黎臻抱着他脖子,说话时候身体前倾勒紧,宿星只得停下脚步,免得自己被小孩勒死。
“如花姐姐,天黑了,你快赶紧回去,喏,这盏灯笼给你照亮。”
宿星张嘴,欲要留下宝贵的灯笼,但到底没说出口。
晚上洗漱好的黎臻已经进被窝了,宿星坐在凳子上擦脚。黎臻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朝着水声方向偏头,道:“宿星哥哥,今日为何不点亮呀?”
“还能为什么,最后一截蜡烛被你送出去了。”
“啊?我不知道的,”小孩声音有点恼,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纠结自己送灯笼的事情。“哦,我知道了。”
到底是孩子,宿星擦完脚,把擦脚布顺手洗了。回来时候看见小孩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他能借着月光看见,小孩却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如此作想后,宿星默默转身。
再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盏油灯。
“哪里来的灯啊?”
黎臻惊喜的从被窝里出来,随着光亮靠近,她能看见宿星俊秀的脸。
“廖大夫那屋拿的,行了,这回有亮了,你赶紧睡觉。”
“知道的,”黎臻回到被窝里闭上眼睛,没过一会便陷入梦乡。
宿星灭了灯,给黎臻掖了掖被角,也闭眼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