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上前礼貌询问:“抱歉,有点事情想问。”
那妇人也是个和善的,放下手中浆板上的衣裳站起了身,随手在身上抹了两下,温柔又热情:“大妹子,你想问什么?”
她一看这几人就不是苏邺城内的,找她应该是想问路,刚准备替她们指路,没想到赵裳若问的却是前不久,那城中闹鬼的事情。
“听说此事闹得不小,除了那人家中发生的怪事以外,还有什么比较可疑的吗?”
闹鬼这样的事情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很是不吉利,在苏邺城当中许多人提起也会稍微避讳一些。
妇人本不想要就事论事,但奈何看见赵裳若那双动人的,比她换洗衣裳的流水还要清透的双眸,还是忍不住跟她讲了讲自己听闻的事情。
她本就是城中居民,自是对于闹鬼的传闻很是知晓,不由摇首。“这事说起来呀,还真是有一些奇怪。
而且不单单是几个人知道,事情还闹大了,就连府衙的大人前不久还请了大师过来帮忙呢!”
“哦?”赵裳若饶有兴趣。
妇人当然也不能只顾着和她聊天,于是蹲在石头旁边,一边浆洗衣裳,一边道:“我就说我头一件听说的事吧。”
“那是一晚,都已是子时了,我们这城中啊有打更人,每夜都会在城中敲更巡查。”
——
子夜时分,打更声远远自城中巷道传来。
月光藏藏匿在云层之后,苏邺城内万家灯火皆已熄灭,天地晦暗。
更声不断,照例从某处响起。一个瘦长身形的小伙子一手提着更锣与小灯照亮脚下的路,一手拿着鼓槌边走边敲边喊——
“夜深安静,好梦好眠。”
更声接连不断,小伙子的声音也拉的好长。
过了一角,年轻伙子忽然想起爷爷的叮嘱,说让他绕开巷里的那条道口,从右方的窄路离开。
他是头一次替人敲更,并不熟悉,也没有在意爷爷的叮嘱,不过是最近死了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刚从那户人家门口经过,他又重重敲了一记响锣向前走去,忽然觉得身后有凉风吹过,缩了缩身子,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但再走几步,每敲一下,他都隐隐约约听见了身后有脚步声愈来愈近。
连续回头,更声遥远,一下下的,身后却什么人也没有,安静的连只野猫都没有。
一定是他听错了。
继续敲更,向前是不知谁家晾晒的床单忘记收回,就挂在竹竿上被夜风吹的牵动不止。
仿佛又像有人站在后面用力扬起一角,才使得床单飞扬。
小伙子手举更锣准备敲击,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这次他学精明了,一定是隔壁的王二听说他要替爷爷打更,今夜特意吓自己来了!
这浑小子,就爱干这样的事!
他快步向前,一个猛子扎到了那飞扬的素色床单架子之后,想吓他是吧?那就让他也尝尝被吓的滋味儿!
他屏息躲在衣架后面,静静等着那人追来。
“待我从后吓他一跳。”他低笑道。
手中的锣鼓被单手握住,另一只手扶着床单边缘,方便冲上去吓唬别人。
夜风从鼓槌与锣鼓之间的缝隙穿过,发出悉悉簌簌的细音。
他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却不曾听见脚步声,不禁有些奇怪,“咦?难道那小子没跟上来?”
又紧张又好奇,他忍不住伸手撩开了挡在身前的麻布床单——
外面什么都没有。
奇怪,难道是他幻听了?
小伙子自后面探头出来,四周正是几户人家的房屋错落而置,他挠了挠后脖颈,兴许真是自己听错了。
刚要继续向前,将打更声传遍苏邺城中。
鼓槌就差铜锣一丝距离发出声响,忽然,啪嗒两声先于更声响起——
是石子落地的动静。
小伙子蓦的停下,这声音就像是野猫爬上了人家屋顶,虽然动作轻微,但还是不妨尾巴扫落碎石子,啪嗒掉落到土地上。
他一回头,将手中的灯笼举起,想要看清远处。
只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夜色下赫然一道人影站在屋顶,正面朝着他,不知注视了多久!
打更小伙子骤然感觉呼吸停滞,后背发麻,升起诡异感。
他揉了揉眼,愈发坚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人就是面朝向自己盯着!
下一刻,他什么也顾不得,将手里的锣鼓灯笼全部丢掉,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不得了了,闹鬼了!爷爷说的是对的,有人死了就得避讳!
夜风下惨白的床单肆意飘扬。
赵裳若看着女人拧干了湿衣上的清水,煞有介事地点头,“难怪你们说是与青云执事有关。”
妇人也连连点头:“是呀,那小伙子平日里就聪明着呢,替他爷爷打更一趟回来后,心头就落下了阴影,至今还没好呢,晚上他都不敢出门!”
女人抖开衣裳,走到后头的竹架上,动作麻利地晾上。
兰非英也走到跟前,嘴角挂着笑意,“从死者家门前经过,被鬼盯上。有意思。”
妇人不敢相信眼前这俊俏的男子最后竟然说了句有意思,满眼惊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上下打量。她没听错吧?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他竟然说有意思,真是有病!
女人闭上了嘴,又坐到了那块大石头前,揉湿了一件干的脏衣服,小茉见她不说话了,忍不住凑过来问道:“这是一件,那还有吗?”
听说这闹鬼的事情好像不止一件两件呢。
女人一边用劲敲打搓揉湿衣裳,一边叹气。
“事情闹得这么大,离奇的事自然也不仅这一件两件。”
“看见那条路了没?里头有一家,爹娘都去世了,就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娃照顾妹妹,平时都靠大家救济,兄妹两个才活下来。
闹鬼那几天,他和其他男娃跑去河里摸鱼,这不就遇上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