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既然有卢点雪替他代笔,他便高兴地在卢点雪身侧绕来绕去的,不时还凑过来看看卢点雪写的内容,啧啧称奇她的字。
“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晚这一遭走下来,想必也是累了吧。”
“还好还好,比不上李知府辛劳。”
“只是我觉得我的这颗心,还不能如此早地归于沉寂。”
卢点雪分出些精力来回答李平,随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说来,不知李知府和何裘何御史的交情如何?”
“何御史啊,不怎么熟,我没跟他打过交道。”
“欸,不是吗?”卢点雪故作惊讶状,“原来先前堂上知府所说圣上准许各地酌情减少矿税的消息,不是从何御史那听来的?我还以为这是何御史偷偷讲与您的,所以本官和邓知县才对此一无所知。”
语毕,卢点雪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李平,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李平一听这话,身子顿时僵住了。
这下话也不说了,人也不转了,就傻楞在原地,一动不动。
卢点雪也不急,收回目光,也不多问,就静静地继续写着。
“嗯……其实这话我是吓唬邓知县的。”
直至李平纠结够了,终于鼓足勇气,扭扭捏捏地开了口。
“当时情况卢巡按你也知道……这不是怕邓知县不跟我们一条心,任凭那税使把人抓走嘛。我就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一招!”
“事急从权,可以理解,”卢点雪煞有其实地点了点头,“可是你这话可有所凭据?毕竟涉及到皇上,若是邓礼察觉到不对劲,日后将你供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尤其这话若是传到锦衣卫耳里,你就真真切切是完了!”
“应,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李平明显慌乱了起来,但仍旧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张,
“可是前不久小阁老刚刚与我通了书信,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让何裘当了巡盐御史,他就定能让圣上收回征收矿税的成命!”
“哦对,小阁老还说,取消矿税乃是大势所趋,早晚都会成的,让我在苏州等着他的好消息。”
“小阁老当真这么讲?!”
卢点雪面上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看来一切皆如云梵所料,崇正党对取消矿税已经是势在必行!
或许她还是想错了,恐怕整个内阁,连魏尚书在内,最终的目的都是……
卢点雪不敢再深想下去。
她的脑海中忽地冒出了云梵提醒她的话。
有些话她不能明说,就像季无忧都未曾对李平明言,是以她只能对李平旁敲侧击:
“李知府,不知你明日可否有空,同我到街上去走走?我想去看看百姓过得怎样。”
“好啊好啊,”李平满口答应,“我也很是担心税使还会不会再去找那织工和林老板的麻烦,正打算明早去看看。”
“好,事不宜迟,那就明日辰时见面吧,有劳李知府。”
“哎呀,还用得着跟我这么客气嘛!我既和卢巡按如此投缘,不如以后就以字相称吧!我表字舒和!”
李平尚沉浸在结交好友的喜悦中,对他老师的计划仍是浑然不知。
见此情景,卢点雪的内心可谓是百味陈杂。
或许季无忧也是怕挑明讲以后,会彻底伤了学生的心,所以才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毕竟李知府是这么地单纯,又这么地一心为民,怎能安然接受这个计划,无动于衷……
然而对着李平炽热的笑容,卢点雪也不想拂了他的性子。
是以她强捺下去心头莫名生出的苦涩,微微一笑:
“好,我表字澄怀。能结交到像舒和兄这般至纯至善之人,是卢某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