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里。过了一会房门打开,男人的手中多了一件青冥色的长衫。
“外面风大,你身子还没恢复,小心着凉。”
男人走过来,把长衫披在段玉书身上。段玉书本想推拒,但是左肩上的伤让他确实没办法自己披好衣服,便默认了男人的帮助。
“多谢,不知如何称呼?”
“孟辰安,我是景明的老师,这里是我家。”
“多谢孟先生收留。”段玉书对孟辰安行了一礼。
“段公子客气了,景明说你们是他表姐的挚友,如今你们遇到困难,大家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孟辰安扶着段玉书在院中桌边坐下。
“不知其他人去哪了?”段玉书只见到孟辰安一人,故而问道。
“蒋姑娘受了伤还没醒,薛姑娘和阿碧姑娘在房里照顾她。景明和韩公子出去买药,我见围栏破了,便拿点竹片来修一修。”
孟辰安说着又去给段玉书拿了壶热茶。
“段公子你先坐着休息,若有需求直接喊我便可。” 孟辰安说完便回去围栏旁边。
“多谢孟先生。”段玉书对着孟辰安的背影遥遥道谢。
段玉书见孟辰安把围栏上老旧的竹片拆下,再替换上新的竹片,最后用粗绳扎牢。
虽然他看起来身形清瘦,但是做起这些耗费体力的事倒也是十分利落。
段玉书看着孟辰安和这小院,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种不真实的平和感。
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他在北境的那个家。
那个注定不属于他,也永远回不去的家。
忽然一阵劲风吹过,段玉书下意识裹紧了孟辰安披在他身上的长衫。
同时有一只雏鸟被风吹出鸟巢,段玉书虽然已经在看见的那一刻就拖着疼痛的身子起来想去救助,但是仍是慢了一步。
眼见那只雏鸟就要跌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突然一根竹片稳稳托住了它的身体。
孟辰安以竹片为剑,用“剑尖”托住了坠落的雏鸟,只见他翻腕旋身,纵身一跃,一“剑”挑起雏鸟,将其送回了鸟巢之中。
做完这一切,孟辰安将地上的竹片和没用完的粗绳收拾好,抱着它们去了杂物房。
段玉书站在原地,看着树上的鸟巢,看着鸟巢中的那只雏鸟,看着孟辰安消失在杂物房里的背影。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披在他身上的那件青冥色长衫的衣襟。
孟辰安刚刚那一连串动作在段玉书看来感觉十分熟悉。
虽然孟辰安手中拿得是竹片,虽然孟辰安救得是雏鸟。但是段玉书看得出。孟辰安所使用的那几招正是出自北落剑法。
在这世上,如孟辰安一般年纪,会使用北落剑法的人,应该只有一个……
段玉书眼中一热,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回忆终于找到了能够印证的人,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终于找到了能够宣泄的出口。
但他最终还是把眼中的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
因为段玉书左肩上的疼痛让他想起来,会使用北落剑法的人,本应只有他一个。
然而,现在段玉书已经亲眼见到还有其他会使用北落剑法的人。
先是萧鸿烨。
后是韩洌。
如果萧鸿烨和韩洌的北落剑法与自己师从同一人,那么他过去的回忆也许满是谎言。
这个人也许并不是能够拯救他的人,而是他要面对的最大的敌人。
段玉书忽然觉得无比寒冷。
不是偶尔刮过的微风带来的冷,而是从他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寒冷。
这寒冷几乎将他冻僵,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会牵动他被冻住的胸膛,生出刺穿心脏的疼痛。
段玉书最终还是脱下了身上那件孟辰安为他披上的青冥色长衫。
他仍是用右手按住受伤的左肩,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缓缓关上了大门。
当段玉书所在的房间的房门关上以后,孟辰安才从杂物房中走出。
他走到院中的桌边,拿起段玉书刚刚穿过的长衫。
你可要在这里好好养伤啊。
段……
公……
子……
孟辰安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
不过段玉书和孟辰安都不知道,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早就被第三个人看在了眼里。
那个人就是站在另一间房间门后的阿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