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眼刀,让陈裕闭了嘴。
他眼睁睁看着靖崇帝心满意足地吃下最后一只鸡腿,苦哈哈地递了山楂丸过去,两边都没落得好。
靖崇帝一顿吃五个鸡腿的事,怎么瞒也没瞒住,先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来叫陈裕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花袖,他俩是熟人,一路走一路聊。靖崇帝近来脾胃不和,皇后最操心的就是他的饮食,一天恨不得问上八次。
陈裕正寻思着,就听花袖说:“公公一会儿到娘娘宫里,可要谨言慎行些,娘娘正为了二殿下的事生着气呢。”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回去:“二殿下?她又犯了什么事?”
花袖歪着嘴睨他一眼:“公公别说不知道。陛下赏她真金白银、又在民间置办土地的事,已经传开了。咱们大公主还没开府呢,怎么就让她捷足先登了。”
陈裕同意地“啧”了一声,想到盛时云拎来的炸鸡腿,说了句好话:“那屋子就是个草庐,能值多少钱?算不上开府。”
花袖没接他的话茬,哼哼冷笑:“等着瞧吧。”
实际上,靖崇帝应下盛时云的赏赐确实不多。百两白银和一所勉强能够遮风避雨的房子,对于天下在握的人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
但这些东西,则是盛时云开拓生路的基础,也是原主直到盛时云穿越过来的那一天,都不敢奢求的。
提心吊胆忙了这些天,盛时云总算睡了个好觉。
今日天色晚了,靖崇帝许诺明天送白银到她现在住的小殿里,再遣人去民间挑个地方,把草庐买下。三日后,就可以放她出宫。
盛时云梦到自己脱离苦海,身边萦绕着古今中外各样的美食,面前还耸立着一座大酒楼,匾额上闪亮亮地写着“时云酒楼”四个大字,楼里攘来熙往,人声嘈杂……
她正心满意足地沉酣美梦,忽然眉头一皱,不适地动了动。
怎么这么吵啊。
倏地一个激灵,盛时云两眼睁开,头脑还昏聩着,目光先往门口转去。昨夜她睡觉之前将门插上了,现在外面的人进不来,正在拍着门叫嚷。
原来不是酒楼里笙歌鼎沸,是有人找茬来了。
她素面朝天,随便挑了件衣服换上,顺着头发,赶紧过去开了门。
“无量天尊,您可终于开门了,瞧瞧日头都晒到哪去了。”拍门的是花袖,说的话也阴阳怪气。后面站着的,赫然是久闻盛名的皇后吴氏。
皇后一身深青色牡丹衣袍,嘴唇紧绷成一条线,端的是不怒自威,眼角处团着细纹,严刻地端量着盛时云。
盛时云不想在距出宫临门一脚时,惹出什么事来,耐下性子,行礼问好道:“皇后娘娘早。”
“你还知道早,头不梳脸不洗,还当自己是皇家公主吗?”皇后冷淡地扫她一眼,走进屋里,开门见山,“听说你蒙哄得皇上赏了不少东西,还闹着要开府别居?”
外面蒙蒙亮,现下应该超不过早上六点。皇后这个时间过来,没准一晚上也没睡多长时间的觉。
盛时云额角隐隐发炸,知道皇后是来找她的不痛快,懒得较真,顺从地跪了下来:“儿臣不敢,陛下怎会被一个小女子蒙骗。”
“不敢?”皇后在椅子上一坐,冷笑,“堂堂公主,出宫住个茅草房子,你是等着陛下让天下人笑话。二姑娘,本宫一开始还真以为你有心当个好孩子。”
按以往皇后对原主的态度,应该巴不得她滚出宫去,过得一塌糊涂才好。可现在听起来,却似乎不想让她出宫,甚至还有要给她换个好府邸的深意。盛时云心里纳闷,只得回道:“请娘娘明示。”
“要本宫说,你今天就去回了陛下,撤了你公主的名分。”皇后称心地揉着涂了蔻丹的指尖,“要不还是趁早嫁了谢晖,少给你父皇添烦心事。”
盛时云眨眨眼睛。她一开始就没想保留自己的公主名号。
一来,宫里事情太危险,她无权无势更无偏爱,迟早死在皇后手里,能逃离还是趁早逃了;二来,公主二字和皇家有关联,她尚且不知靖崇帝在民间评价的好坏。若是百姓们买账还好说,但要是心存畏惧、避之不及,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儿臣……等父皇下朝就去。”
“不急。还有一事。”皇后稍稍满意了,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昨日听说陛下一个晚膳吃了五个鸡腿。你作为公主,难道不知道陛下近来脾胃不适、不能暴饮暴食吗?”
靖崇帝脾胃不和的事,还是前两天跟前亲近的御医提出来的,因为只是小毛病,只有身边人才知道。她一个不得宠的女儿,上哪知道这些事去?!
盛时云垂着头跪在地上,气得火苗都要从脑袋上冒出来,心里翻了个白眼,僵木地答道:“儿臣不知。”
“行了。不知者无罪,但是你作为大周的公主应当严格要求。”皇后目的达成,起身欲走,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去长街那跪着吧,算上前两天退婚忤逆那事,两个时辰之后再起来。”
盛时云猛地抬头,茫然盯着近处的椅子腿,忍住想骂人的冲动。
原主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
她的膝盖要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