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情形下,他都信守一条,一定要保住性命。
于是在郑叔带人朝他攻去的那瞬间,他便奋力将身侧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的推了过去。
这两护卫身高体壮,能在孙潜身边保护的,武功自是比其他护卫高上一等。
两人虽不敌郑叔以及其他护卫的围攻,但至少为孙潜争取到了逃命的机会。
就这片刻的功夫,孙潜一跃已到了两丈开外。
孙潜这奋力一搏,本就笃定郑印淮身中剧毒,根本无法施展轻功追他,他需要防范的只有郑叔一人而已。
眼瞧着郑叔已追至半丈外,孙潜手腕半握,只待着郑叔再距他近一点,只要除掉郑叔,那半死不活的郑印淮便再没有威胁。
只是恰在这须臾功夫里,郑印淮却忽然唤住了郑叔。
孙潜见郑叔忽然停下的步子,不由大失所望,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恋战,只迅速拔腿奔了去。
望着孙潜逃跑的背影,郑叔回到郑印淮身边,不由暗淬了一声,“还是让他逃掉了。”
郑印淮摇摇头,“他甚是狡猾,你若再近他半步,想来那袖镖便要射进你的胸膛。”
郑印淮从前在血鼎阁里时调查过所有刺客,对于这些人的脾性及武功甚至于惯常用的武器皆有过了解,所以一旦确定孙潜曾是血鼎阁的人,便将与之相关的讯息过了一遍。
所以,他才及时的唤住了郑叔,为了一个孙潜,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况且......
郑印淮笑了笑,“你放心,他逃不掉的。”
“关主的意思是,萧公子他......”
“是啊,”郑印淮的笑逐渐消失在了眉梢里,淡淡的忧愁染了他的双眼,“他若是听说孙潜是血鼎阁的人,你说他会如何?”
“会不顾一切的杀了他,”郑叔心下咯噔一震,想起郑印淮身份,随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关主是说萧公子,他,他一早便知道是血鼎阁的人......杀了他的......”
郑印淮神色恍惚,半晌才点点头,“这孩子那么聪明怎会不知,而且以她的性子,定也不会瞒着的。”
“萧公子知您擅“叩心”,很容易便会查到您也曾是血鼎阁的人,可他为何对您......”
有些事郑叔不太能想通,既然萧问早知关主也是血鼎阁的人,又怎会甘居于关主麾下为关主做事而毫无杀心呢?
想到这,郑叔忽又变了面色,“难道阿察所说是真的,萧公子也对您下毒......”
“第一,他确实早便知我就是血鼎阁的红袖书生。”
郑印淮闻言却淡淡笑了,这笑容欣慰又释然。
“第二,如你所说,他应该恨我才对,”郑印淮遥望着低矮处的点点屋檐,一丝愧疚又爬上心头,“如你所说,他既然得知我擅叩心,又岂会不知我是谁,我是说郑印淮这个名字。”
知道他既叫郑印淮,又知他是红袖书生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她,他的云翳啊。
“她历来恩怨分明,即便她无法原谅我接下刺杀镇南王这一单,但她亦不会抹杀我助镇南王除掉血鼎阁的功劳,所以啊,她只会原原本本的将这事说与萧问听。待萧问有朝一日认出我,是杀我还是如何,她都会支持。”
郑印淮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啊,就是这样的人。”
“那萧公子到底有没有让阿察下毒害您?”
虽说在此之前关主已中了毒,但郑叔对萧问吩咐阿察下毒一事仍不能释怀。
郑印淮岂会不知郑叔的心事,他望了一眼郑叔执拗的神色,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萧问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他必是听说我疑心重,阿察越是指认他,我越不会怀疑他,他是在借阿察来洗脱他自己的嫌隙。”
说到这里,郑印淮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啊,工于心计,比之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呵呵,只是我猜他并不知我早洞悉他的身份。”
“可他一早便知晓您中了毒,他明明会医术......”
郑叔见郑印淮的神情里满是无奈与宠溺,出口的话欲言又止,但眼神里却藏了些许的不满。
“他没有一剑杀了我已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你还奢望他为我解毒?”
郑印淮看穿了郑叔心里所想,不由宽慰郑叔,“即便他会医术,但我身上的毒也非他能解,如今这样已是很好,他能在仇人面前藏匿自己的心思,想来往后不管到了哪里,有这份心机都不会再受欺负了。”
郑印淮打心眼里觉得欣慰。
“往后啊,这遮山就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孙潜交给他我放心,我也累了。”
郑印淮淡笑,话音刚落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随着声声咳嗽,掩着唇的帕子上已是斑斑血迹。
“关主,”郑叔焦急呼唤。
郑印淮的神智越来越恍惚,眼前的面孔也越来越模糊,他的身子晃了晃,双眼重逾千斤。
在闭眼之前,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清脆的少女唤声:“阿淮,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