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看着简单,却最是考验人的定力,要求人心无旁骛,做到无念,从而达到入定的境界,道法高深的人可以入定四五个时辰。这对妙玉来说本来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今日却是心神不宁,眉头紧锁,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师父说的那句“京城自有你的因果。”
屋子里安静地都可以听见外面廊上婆子轻微的鼾声,可越是安静越容易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妙玉一时积压不住,隐埋在心底里那些俗世情结喷涌而出。
因果,什么因果?旧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是修炼时清冷古朴的道观,是归家时暖香温语的闺阁,还是旧年母亲来看自己偷偷抹眼泪,妙玉很矛盾,其实她一直都是有心结的。
妙玉跟着师父入京还不到一年,她是江南人士,家里也是官宦之家,钱财家世都是不缺的,又是父母独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奈何身子不好,吃了各种药,试过各种方法都不见好。后来还是青恒师父,也就是后来妙玉的师父出了个主意,找替身替自己出家修行积功德,这才有所好转,但是也只能保证短时间有效,没办法,这就是天命所示,妙玉只好带发修行,果不其然,自那以后妙玉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妙玉的父母见状,只好作罢。
妙玉虽然从小出家,但是本是父母爱子,怎么割舍得下,即便是出家也是在父母跟前,在相熟的道观捐了一大笔银子,专门新建出一个院落供她清修,奈何今生父母缘浅,旧年长亲接二连三去世,她在这时间也再无牵挂,跟着师父四处云游。
妙玉年纪虽小,但是也是跟着父母认识几个字,从小就对道法十分有悟性,按照她师父的话来说,或许她本就是此道之人,方外人士大多自诩远离红尘纷扰,外表一副冷心冷面,装作看穿世事的样子,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她还是想承欢膝下,每次看见进香的同龄少女有父母亲长陪伴,反观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也知道不应该这样,向往红尘,道心不稳,对修行之人来说是最大的禁忌,但是她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地去幻想,要是自己好好的,没有这破什子的命数,她现在或许也会来这寺庙,跟着父母一块进香游玩,在某处大殿里,听着道姑介绍里面的塑像,静静的观赏。
叩叩叩,妙玉听见一阵敲门声,应该是守在门口的老嬷嬷听见了声响,起身出去查看。
小丫头腿短步子小,为了跟上,一不留神就崴了脚,何文烨背着黛玉走了变天,好容易见到一处院落,把人放下,自己上去敲门,见没人答应,不耐烦地又敲了几下,不一会儿,门慢慢开了,一个老尼姑探出了个头,上下打量着二人,丝毫没有请二人入内的意思。
黛玉连忙解释道:“大师见谅,我在游玩时不小心伤了脚,行动不便,又不认识路,请师父容我们进去歇息一会儿,不甚感激。”
“阿弥陀佛,”老姑打了个佛号,道:“这里本是我家主人租赁的院落,离玉佛寺主殿甚远,为的就是讨个清净,若是平时,少爷小姐们进来坐坐也无妨,只是近日我家主人正随师父修行,实在不敢打扰,还请别处去吧。”
“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何文烨见老姑如此不通情面,争论道:“她脚受伤,如何走得了?更何况就是坐一会儿,哪里就打扰了,若是这点仁心都没有,我看这辈子你家主人修行也无望。”
许是两人穿着贵气,怕是出生大户人家,老尼姑也担心惹祸,有些犹豫,突然听见里面房门打开了。
妙玉本就心神不宁,听见外面的动静,索性也就不再打坐,走了出来,问清缘故之后,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一双丹凤眼轻轻扫过二人,良久,侧过身子,将他俩迎了进去。
黛玉松了口气,踉跄地走着,何文烨看不下去,伸出手,让黛玉扶着他的手臂。
何文烨冷嘲道:“小师傅让我们进来,怎么,这会子不怕打扰到你修行了?”
妙玉头也没回,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像是扫去什么脏东西一般,道:“修行什么时候拘泥于行事,你又怎知现在对我而言是不是一场修行。”
黛玉瞧瞧扯了扯何文烨的袖子,示意他闭嘴,毕竟人家最终还是让他俩进来了不是,不然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