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分不清他眼神有几分情绪,我反应了几秒,晓得他让我洗笔,立马转身挤笔毛的墨水。
“吃食撤了。”他语气听上去有点平,没啥大起伏的情绪,“晌午的吃食免了。”
啥叫免了?我眼睛睁大几分看向他。
他侧着脸看李运,感觉平静:“等等将与我再瞧瞧账本,和我说清轩乐馆的乱账,还有那个莫丙。”
站着的力气快要没了,我想要争取的想法在我看腰间发黑的伤口十几秒过后,不说话才最安全。
“是。”李运应声后,我听逐渐响起的脚步声,眼睛微微朝声音的方向看,藏桌后的下半身绕桌前,“李福,进来拾掇。”
开门的声响短快,我没多看一眼,丧气地挤压笔毛,看清水渐渐成了深灰色。
男人进门后,答应一声,脚步声随即和我不远处的重合,纳闷他为啥还走,我收回要伸去拿起桌上的手绢的手,转头疑惑地看他。
略微瞟见走到桌前的青年把饭菜放桌上的托盘上,而正视线看李运在我不远不近的位置停步,胳膊往前伸了伸手,脑袋朝我低看,“姑娘,笔可是洗妥嘞?”说完,眼睛往我右边偏了偏。
猜是李玉让他检查的,我心不舒服也没办法,只能说:“你等一下,我看看。”
伸手拿来那条纯白的手绢,我用它擦了几下笔毛,然后看水分被吸收的笔,颜色就像没写过字一样。
稍微抬起的右手轻缓地活动手腕,甩开因擦笔折叠的手绢,看里面只有少许墨色,我把手指移到上半节笔杆的位置,侧过身把笔递给他看,“应该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他的手大概想拿我递过去的笔,我顺势把笔交给他,紧接着余光瞥他后侧的李玉,李玉身前的桌面没有了托盘,没有给端托盘往外走的青年一个眼神,手拿桌上的书本低头看。
“洗净嘞。”李运调回了我偏移的视线,他仿佛露出较为满意的神情,往后转头笑道:“莫得余墨,洗得还成。”
思考夸奖能不能为我换来止痛药,我停顿几秒,眼睛瞟向他,看他轻视的目光,耳听见他说:“若连笔都洗不好,那该拖出去喂狗。”
我撇开眼轻吐一口气,不再看他。
“是。“李运语气自然地应。我皱着眼皮将眼睛扫过来,他向李玉走了两步,“老爷,许姑娘眼下在桌上洗笔,我站着同老爷瞧账怕是会耽搁,不然我叫人搬一张小桌来?”
“恩。”李玉说完后似乎眼睛像我偏了一点,晃一下就看了回去,“叫人去问他有莫得怪处。”
李运出去后关上了房门,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下意识忽略刚才收到的安排,拿起一支笔泡进水里。
所幸他没有叫我,不过他刚才的眼神是啥意思?李运问他,他看我,我是桌子吗?
“许氏”浸湿的笔毛刚拿出来,他突然的叫唤让我上身朝他一扭,腰间减少的痛瞬间翻倍,睁不开的眼勉强看清他平淡的神情,“洗砚,磨墨。”
不适应他对我的称呼,但也没有抗争的精力,我伴着轻轻的痛哼,缓慢地朝他转动鞋尖,左手虚盖发疼的伤口上,慢步走了过去。
他好像没有在意我的存在,专注看手里写了月份的黄皮本子,我低下头撇开视线,伸出双手拿起看上去厚重的砚台。
外边圆滑,上边雕刻了三行小字,我认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有感受它好重的分量,比我早上提的食盒都重。
刚刚离开桌面,我赶紧又放下了它。
沉重的声音似乎打扰到他,我隐约感受到视线,抬头就看见他微移向我的眼睛,轻柔胳膊,语速过快地说:“它太重了,我拿不动。”
再把自己脚给砸了,就更别想逃跑。
他拿本的手下移几寸,把本放下,“废物。”起身单手拿起砚台,看都没看我,从左边走了过去。
酸涩的感觉窜上我的鼻子,明明是他把我伤成这样,还说我是废物,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重物落下的声音和刚才很像。
更像砸在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痛,融合压抑的情绪,我忍不住抽抽嗒嗒地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