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缃被揉得眼冒金星,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抓着自己裙子问道:“好看吗?听说是姑娘出嫁才能穿的裙子呢!”
“这有什么,等你出嫁,给你买更好的。”沈确看着她雀跃的笑脸,对着这裙子一脸嫌弃,道:“是你这次任务成功的奖励,怎么样,够意思吧?”
“太够意思了。”顾缃咬牙切齿给他一拳,道:“直接给我支到不知多少年之后了!”
“攒着攒着!”沈确笑道,装作吃痛的样子,“嫁妆都给你攒着呢。”
这话惹得顾缃的拳头更重了,喊道:“你为师不尊!”
“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师父啦!”沈确夸张的喊道。
...
欢快的气氛还未维持一炷香,便传来了阵阵冷兵器撞击之声。
沈确本着护卫的任务,带人并不多,虽猜测一路不会太过平安,但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追杀前来,看来这边境着实不算安宁。
还有就是,这镇北军的陆大将军应是将匈奴打得不轻,追杀中明显有人是匈奴口音,手持弯刀,丝毫不带掩饰的,且来的都是凶狠的路子,颇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感觉。
战况一时之间混乱起来,匈奴一行只余四人,那弯刀标志极为明显,还串有几个圆环,一手一把弯刀,左右开弓挥舞四下,顾缃火眼金睛,看那四人的左手不是很利索,便暗地里摸了几个石头子,看准时机对着那几人的左手弹出。
不多几下击打,便有人左手脱力掉了弯刀,有一匈奴发现是顾缃这个小毛头使坏,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懂但总感觉不干不净的话,弯刀还未举起,身后便被人狠狠一踹,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摔,是沈确一跃而来,那匈奴立马摔晕了一个,其余人心下惊慌,唰唰急攻而来。这行刺最怕的就是心急心乱,不多几下便被傲云山庄的人所击杀了。
“干的不错。”沈确夸道。
紧接着,又上来一拨人,这回这些明显是中原人,衣着黑衣,行事敏捷,应也是江湖中人,只是蒙着面看不出是谁。
跟这些人厮杀便是需要些脑子,也更加危险,这群人多,沈确给顾缃打了个手势,让顾缃留下,自己带人和那后追来的厮杀起来。
顾缃横剑身前,站在陆晴身旁,作防卫状。
放眼望去,尽是打斗之中,而这血流成河之因,皆是由于顾缃身后的孩子。
顾缃浑身紧绷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身处厮杀之中,先前她劈晕轿夫容易,皆是因为轿夫是仅有蛮力的普通人,对上她这样的练武之人本就打不过,更何况顾缃惯用巧劲儿巧活儿。
而现在的情形,在场之人皆为练武,除了被保护的陆晴,数她最年幼。彼时,她只觉得眼前眼花缭乱,明明昨日还一同吃饭的师姐,此刻却是瘫倒在血泊之中,脖子只剩下一半,眼睛半阖着。而之前明知她是偷混出来的师兄,此时却是身着数剑,刀刀见血,却是感觉不到疼痛,后退一步接着奋勇上前。
顾缃不是傻子,她明明看出那黑衣人凑着空子是冲着她身后的陆晴来的,师兄身上的刀口皆是因为护着他们才露出破绽留下伤痕。
沈确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他下手尤为狠厉,剑剑致命。顾缃自从认识沈确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沈确。
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他一直自称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
顾缃陷入一种迷茫的状态,她只觉得师兄师姐都在护着他们,而她和身后的陆晴,好像两个局外人,看着他们生死悬在上头。
她伸手握紧自己的剑,她的剑之前从未见血,外门弟子还在练习武功的阶段,即使她天资聪颖,经历过的也均点到为止,并不是生死有命。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原来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原来这血是热的。
她伸手一摸,脸颊上的,是温热的鲜血,不远处倒在的师姐,即使半阖着眼睛,右手却是伸出剑来,狠狠刺向那向她和陆晴奔来一位黑衣人,因着绊住了他的脚步,那黑衣人愤怒至极,抬起脚来对着师姐的手腕便要踩去。
那可是师姐拿剑的手。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再睁开眼来,却是温热的血液溅射在他的脸色、身上,到处都是,紧接着,他只觉得身下一空,直直地便倒了下来。
面前是看不清神色的顾缃,手持长剑,那柄原本雪白干净的长剑,此时划着一道血痕,那倒下的黑衣人双脚齐齐被砍,只余下痛苦的怒声和呻吟。
沈确带队出门,一贯秉着自己人不要受伤的原则,此次折损厉害,他内心不痛快,憋着一口气人挡杀人,剑速逐渐飞快,很快便不剩下几个了。
“嘶……”沈确表情痛苦,心中却是数了数现在已经堵在这里的敌人数量,又回想了一下这一路上碰到的追杀的人,他算着黑衣人行进的路径,泄愤一般一剑一剑砍下去,用力之间略显得面目狰狞,他反手一挑剑尖儿,划破一位貌似是匈奴敌人的喉咙,又转身一剑捅进黑衣人的腹部,鲜血随之喷涌而出,他躲闪得快,但还是有几滴鲜血溅射到了他的脸上,顿时让他的表情变得有几丝嫌弃。
“回去告诉你娘亲。”他挡在两个孩子前面,气喘吁吁还不忘对着顾缃身后的男孩说道:“三队人马来追你,她这个活儿,必须得加钱!”
傲云山庄的名声不是白的的,那剩下的几人见夺人无望,打了个信号便撤退了。
“别追了。”沈确喊道,翻身回来扶起倒地的几位同门,还站着的赶紧从身上摸山庄里习医弟子在临行前给的药丸,不要命地往那鲜血淋漓的同门嘴里塞。
“师姐。”顾缃跪下地上,双手哆嗦着将眼睛睁不开的师姐扶起,陆晴帮衬着扶着师姐支不起头的脑袋。她只依稀记得,师姐姓梅,她一直喊师姐喊得亲昵,到头来却是连人叫什么都不知晓。
师姐使出浑身力气拦住那一剑,此刻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沈确塞给她一个药丸,也只是让她磕磕绊绊说出遗言而已。
“别哭。”无论顾缃怎么捂着,师姐的脖子还是冒出汩汩鲜血,血肉模糊到看不出到底哪里是刀口,又或者哪里都是。
师姐颤巍巍的手摸到了顾缃湿润的脸庞,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而这一句话,也只有两个字。
顾缃只觉心口刺刺顿痛,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