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尘埃落定,纵然与她相配的对象是自己的儿子,纪静娴心中依旧难以平静:
太可惜了!
驰骋于无垠天地之间的将军从此困于后宅,张弓搭箭的双手此后也只能洗手作羹汤,怎不令人惋惜?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现成的榜样,建下功业的女子,终究还是沦落到嫁做人妇,困于后院,是否意味着这天下的女子,终其一生都走不出这四面矮小的围墙?无论有多高的才干,多远的志向,最终也只能安于内室,做一个贤妻良母,苦捱青春?
想到这里,纪静娴没来由的有些意兴阑珊,甚至是有些迁怒,语气也冷了三分:
“哦?所以呢,你今日是来向我报喜的么?也对,毕竟是人生大事,虽说你贵为亲王,一应事宜也轮不到我经手,但我身为你的母妃,总归不能不表示,等司云沏好茶,我便让她好好归纳找寻一番,也添上一份聘礼,算是我的心意。”
“母妃……”宋君谦自然是知道她的心结的,也知道这番话有故意赌气的成分,只是心里仍旧不好受,他有些焦躁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嗓子也有些发堵:“母妃是在怪我,毁了林将军的前途吗?”
纪静娴自然知道这怪不得他,当初不惧帝王暗示,在朝堂上为林文辛据理力争的就有这个傻小子,甚至传闻他为了维护林文辛,在欢迎黎国来使的晚宴上,几乎以一己之力,舌战使臣,落了对方好大的脸面。
如今这个局面,怪不得他,只是……
“我知道母妃不是故意拿话刺我,您只是心中惋惜,林将军如此惊才绝艳,还是要为女子身份所困,被张口仁义闭口道德的腐儒们口诛笔伐,沦为饭后谈资;我也知道母妃心中不忿,林将军这般堪称救世的功劳,却被帝王以赐婚为由抹去其他一切封赏,偏偏她还要感激涕零、叩谢君恩;我更知道母妃担忧,担忧她雄鹰折翼,从此拘于王府后宅,一生困顿,不得自由。可是母妃,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宋君谦见她脸上闪过歉色,赶忙出言劝慰,只是说到动情处,也由不得他心中震荡,情绪难以自抑:“一开始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在京中流言刚刚开始流传时,我就知道不好。能在暗地里掀起这么大声浪的,绝非几个尚未掌权的皇子和一些除了耍嘴皮子外一无是处的御史言官能办到的,这其中定然有朝廷重臣参与其中,甚至这一切都是得到了那位的首肯也未可说。”
“我知道林将军仇深似海,所以才一心上阵杀敌,我也能猜到她以女子之身做到这般地步有多么不容易,更不会因此轻视她。说到底,要不是她力挽狂澜,如今的宋氏皇族沦落到哪种地步都未可知,她对我是有恩的啊!现下一些魍魉小人要以所谓的男女之别将她打入地狱,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
“可是母妃,这些年为了避嫌,也因为本身的性格原因,我在朝中根本没有经营任何势力,就连兵部的同僚也只是点头之交,实在是势单力薄!和谁都说不上话!为了不连累太子殿下,我只能硬着头皮暗地里去求见了几位重臣,结果一个个尽说些推托之词,有那不客气的更是直言,我既然无心于朝堂,朝政大事就莫要插手。甚至有些人的门第太高,我连面都没见上,拜帖就被退回,碰了一鼻子灰!拜访之事不成,反倒因为行为出格,被那位怀疑,连累了母妃受训,甚至连太子殿下也劝我袖手,不瞒您说,我当时确实灰心丧气,可在见了林将军一面后,心中实在钦佩,又恰巧得知黎国要派使臣前来议和,便让平安去东宫通了个气,让殿下为我打个配合。”
说到这里,他缓了一口气,声音发沉:“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我在朝堂上确实不曾客气,将那些人骂了个遍,再加上武将们的求情以及大皇兄和太子殿下的助攻,好歹是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谁知道这帮人心思确实恶毒,那位顾念着名声和黎国暂时偃旗息鼓,他们却毫无顾忌的纠集了一帮学子,对林将军口诛笔伐,甚至还传出了一些谣言,实在是不堪入耳,无奈之下,我只能私底下请游历时的故交帮忙,暗中引导百姓言论。随后便是那场晚宴……”
“当时我就觉得不妙,无论对方是否有意,都给那位递上了赐婚的筏子。果然,没过几日,整个盛京城都开始流传皇后娘娘要为林将军相看的消息……母妃,木已成舟了啊!”
听完他这一番真情流露的话语,纪静娴也知道无力回天,只能无奈一笑:“也是,这世上的男子哪会容得下被一介女流压了一头?她越是出色、越是有能力登高,他们越想要把她拉下来。如林将军这般出色的女子,自然也是要被他们拉进后宅这个泥淖里,滚上一遭,沾染上尘泥凡土,再也爬不出来的。”
可随后她话音一转,声音微微提高了两分:“可是谦儿,纵然她注定要有这一劫,你也不是最好的婚配对象!”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没有办法!要给林将军赐婚的消息尚未传开,朝中就有那耳尖眼明的知晓了风声。已是暮秋时节,盛京城内竟然接二连三开了好几场赏花的宴席,一开始儿子也以为是有那疼爱女儿的,不愿自家姑娘被盯上出塞和亲。可透露出来的风声,更加着急忙慌的分明都是城内尚未婚配的青年男子,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宋君谦苦笑一声:“一个个的,空有些家世、名声,既不曾建功立业,又没有真才实学,不少人甚至都还没有个官身,也轮得到他们对林将军挑挑拣拣甚至避而不及?当真是可笑至极!”
说到此处,他胸中陡然起了无名之火,想要一拍桌案,可想到现实情况,却又不得唉声叹气:“可偏偏现实就是如此。正统文人出身的自诩家世清正,万万接受不了这种在他们眼中离经叛道的女子;世家大族们更是从来自负于门第显贵,除了当今陛下,连皇室子弟都不太放在眼中,林将军更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中;武将中倒是有些适龄的儿郎,家风也算正直,甚至有些家中长辈还与老侯爷有旧,林将军嫁过去倒是合适,可是……”
他摇着头指了指天,“那位可不敢冒这个险,毕竟林将军在军中声望如此之高,他也怕别人借势啊!莫说是武将之间的强强联合,便是稍有些权势的文臣同意结亲,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心怀鬼胎,想要文武勾连威胁他的权势……母妃,由此看来,还能有什么人选?总不至于随便找个小门小户的吧?他可丢不起这个面子,毕竟他此番赐婚也有施恩的意味在其中,可不是想要结仇的。”
纪静娴听到这儿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叹气了:这样看来,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是皇室……
“林将军本是武将,未必就能适应得了皇室之中的弯弯绕绕,何况眼下局势尚未明朗,她此刻嫁进来,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嫁给我,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宋君谦下意识接了一句,见母妃脸色不赞同,连忙辩解:“不是儿子大言不惭,当下来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位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把林将军许配给皇室之人。他如此看重权势,定然不会让各位藩王趁机得利,他又实在是年纪大了些,如果让将军入宫,怕是会引起不少老侯爷故交的腹诽。”
想到这儿,宋君谦心里冷笑:若不是他还要点脸面,只怕当真是要把这等手握军权、雄才大略的女子纳入后宫了。
也幸好,他近些年偏爱好颜色、娇艳一些的女子,而林将军面容略带冷硬,一身自边疆携带而归的肃杀之气实在是不讨他的喜欢,再加上他年岁大了,也有些迷信命理之说,生怕将军的煞气冲撞了自己,这才将心思作罢。
“如此看来,就只能在我们这帮皇子中找寻人选了。大皇兄端方君子,但已经娶了正妃,以林将军立下的功劳,让她为侧,显然并不合适;二皇兄如今远在南疆,数年未归,听闻后院很是热闹。老五、老六也早已经成婚多年,老七的年岁又实在是相差多了些,数来数去,也只有我最为合适。”
说到这儿,宋君谦叹了口气,他看向自己的母妃,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实言相告:“除了年岁相当,其他的原因,我说出来也怕污了您的耳朵,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权字!这些年太子殿下声望渐长,他早已经按捺不住打压之意,为此不惜把大皇兄扶持了起来,让二人打擂台。两位兄长倒是品行高洁,行事磊落,朝政上纵有摩擦,也能加以约束,不至于扰乱大局。偏他要在其中煽风点火、挑起事端,搅得朝堂乌烟瘴气,百官们心思浮动。现在想来,他所奉行的也不过是平衡之策。纵然是言官御史们说出花来,将林将军贬低到一文不值,他心中也明白,这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这般有本事的人,他怎能让其偏向某一方,成为助力,打破了这些年堪堪维持住的平衡?更何况,林将军代表的还是军权!若真的让她嫁给了大皇兄和太子中的一个,只怕他夜里觉都睡不着!所以,纵然是太子殿下性子温和,东宫侧妃的名分也勉强相配,他也不会做这个打算。同理,这些年他早已经隐隐后悔让大皇兄和太子的势力太过壮大,自然也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再让有心夺嫡的儿子们得到这股助力,对他产生威胁……所以,唯有我这个一心向佛、无心皇位的异类,才最为合适!”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了自己让人在静因寺演得那出好戏,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但自己的母妃与皇后关系本就特殊,他也实在不愿让他们心中在多加隔阂,踟躇了一会儿,还是请罪道:
“孩儿先向母妃请罪,此次赐婚的人选虽是皇后娘娘选定,也是儿子用了手段在先,才……请母妃饶恕。”
“凭心而论,林将军的婚事本就是件麻烦事,那位心中又早有定论。将此事踢给皇后娘娘无非也是想让别人为他背锅,自己落得个慈父的名声。孩儿虽有心,却又不能太过主动、急切,免得引起他的猜疑。偏偏娘娘,她顾念着与您的姊妹之情,一开始并不曾把我列入备选之中,反而求助于定国公府……
那帮人,您也是知道的,估摸着早就觉得我最合适,却又顾忌着名声,或者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来说服娘娘,迟迟不曾有行动。也是儿子沉不住气,见不得他们这番虚伪做态,索性便给他们寻了个由头。我请人将纪云兴引到郊外,又安排人在静因寺演了一出戏。至于能不能瞒得过那些老狐狸,我也说不准。只不过他们原来要寻的也不过是一个好听些的说法,如今正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果不其然,他们第二天就拜访了皇后娘娘。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娘娘竟因此忧虑过重,病了一场……”
他自然是做不到窥伺皇后的起居,只不过是拜托了一些内侍盯着定国公府的一行人。很难描述他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内心感受,既是歉疚,又有些感动。
本是自己因着私心,利用了她,到头来却让她受此磨难,如此作为又和宋承源有何区别?偏偏事情尚未成定局,那时也不好说出实情,宽宽她的心,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母妃,事已至此,孩儿现下里也不能说出实话,亏欠皇后娘娘的,只能日后再想办法弥补。对您如实相告,也是希望您莫要迁怒于她,生了间隙。此事原是我一人谋划,与旁人无关。”
纪静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年入宫之事,虽非自己所愿,但事已铸成,终究是自己抢了她的夫婿,亏欠于她。这么多年,原本感情深厚的姐妹,两两相对,也只剩下无言。为了避免尴尬,自己一心礼佛,甚少走动,几乎死守着这座长秋宫。
等到孩子们长大,太子的地位又特殊,为了避嫌自己母子更是不愿招了她的眼。
谁曾想到君谦这个孩子,这次竟然为了达成所愿,利用了她,这真是……
纪静娴内心有些愧疚,但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姐姐到底还是在意她们母子的。
“你啊,平日里对这些事从来不在意,这次倒是耍上手段了!”
“儿子本就对争权夺利之事不感兴趣,实在是因为关系到林将军,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哦?你倒是坦诚,”纪静娴按了按额角,“这是势在必得了?谦儿,我听你之前的话像是处处都在为林将军打算,那你可知道,她嫁给你,才是真的前功尽弃,一切成空?”
“母妃!”
“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和你说。”见他满脸焦急,纪静娴摆了摆手“林将军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厮杀,八年来吃尽苦头、受尽磨难,所求的无非是一个家国平安、报仇雪恨,重拾林家军的威名,不堕武安侯的声望。如今她藩篱重重有翅难展,明明你我都明白她当初从军必然是有圣上的默许,现下她却咽下委屈,对文官强加的罪名全部默认,也不过是希望圣上看在她态度如此诚恳的份上,轻轻落下。
那么谦儿,你说她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一是不要将其他人牵扯其中,坏了前途;二来是希望武安侯府的名声不受影响。如今武安侯府就剩下她一个主子,圣上给她赐婚,就等于断了林氏一族的根苗,偏偏她身为女子还反抗不得……如果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以她立下的功劳,想必圣上也不会吝惜一个诰命,只要她看得开,日子倒也能捱的下去,若是夫家好说话些、对她敬重些,说不得还能让一个孩子继承了老侯爷的姓氏、延续林家血脉,便是夫家对她不善,过个三年五载,也能谋求个和离,落得个自在。”
纪静娴揉了揉额角,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方才母妃说错了,不单单是嫁给你,只要是嫁进皇室,她此后就只能安安分分做皇家的媳妇。皇室中对女子的要求极为严苛不说,你可曾听过有和离之说?更不用说让皇室血脉改作他姓。如此一来,林氏一族就真的没有指望了。或许为表宽厚,他现在不会收回侯府,但是数十年后谁又还记得满门捐躯的忠烈林家呢?”
宋君谦已经愣住了,他不得不承认母妃说得有道理,但说到底那位就没想让武安侯府留存下来,要的就是彻底拔除林家对军中的影响,谁又能左右君王的意愿呢?
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
“那位铁了心要将林将军困于藩篱,嫁给我总比嫁给别人要好。”
“他铁了心,那你呢,你就没有私心吗?”
宋君谦猛地抬头:“母妃是在怀疑我出于私心故意为之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就站了起来,情绪也有些激动,却在看见纪静娴平静的脸色时陡然一僵,避开了眼:“ 我若说全然没有,您也不会相信,”他苦笑了一声,声音也带着点干涩:“我确实有私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她就有了男女之情,更不意味着我会在她的婚事中作梗,我只是,只是佩服她的坚韧,欣赏她的才干,惋惜她的遭遇;这种感觉更像是我钦慕着天上的月亮,不愿她的皎洁蒙上阴霾、沦落尘泥,但我从未想过独占,只希望她依旧高高挂在天上,不受侵扰。”
“母妃,我和林将军其实也就寥寥数面,但观其言行,她绝不甘心此后只做一位深宅夫人、拘于后院。怎奈我实在无力阻止赐婚的意愿,也实在无法找出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除开皇室子弟,那位不会同意,普通人因着世俗流言,也未必会真心待她,女子在婚姻中本就势弱,她又没有撑腰的人,纵有武艺傍身,只怕也抵不住后院的那些鬼蜮手段。”
“说到皇室子弟,儿子自认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位年岁太大,后宫内又有佳丽三千,若是将军不幸被他看中,只怕就踏进了无底深渊,幸好他还要些颜面。至于其他人,不说有些早已迎娶正妃,单是他们对那个位置的垂涎,也不可能让将军置身事外。夺嫡一事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何苦让她为了个存心利用的男子蹚进这趟浑水?就算这人是太子殿下,也不值得。他与太子妃鹣鲽情深,再插不进其他人,更何况殿下性子太过温和,嫡子又尚未出生,后院内现在也是一团浆糊,纵然不会委屈了将军,只怕也要受些冷落。”
“儿臣则不一样,我早就表露出一心礼佛、无意成婚的态度,至今后院内也没收用过一个女子,再没有比宁王府更干净的内宅了。林将军住进来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我虽然不中用,好歹也是个亲王,普通人不敢乱说皇家的是非,外面的流言蜚语总归要少些。最重要的是,我敬重林将军,绝无半分看低、折辱之意。若是能得将军青眼,愿意携手,自当真心相待,一生一世唯她一人,日后她的前途、自由,总归是要竭尽所能的相帮。若是将军始终不愿,我也绝不强求,无非是把她当做一个友人,共住同个屋檐罢了。至于子嗣之类的,也大可归结为我的原因,是我无心红尘、耽误了她的青春,纵然是那位心有不满,也怪罪不到她的头上。待到日后太子殿下继位,我求个恩典,放她自由,也算全了自己的初心。”
说完,他走到纪静娴的跟前,慢慢跪了下去,伏在她的膝上,压低了声音:“母妃,您这些年受的苦楚,儿子都看在眼里。将心比心,实在是不愿再让一位女子沦落到这般田地,这才是儿子最大的私心。”
若是他由始至终都成长于皇宫之内,耳濡目染之下怕是也体会不到深宫女子的悲哀。偏偏跟随师父修行后,游历了不少地方,见识到了寻常百姓的生活,才发现纵然是礼教严苛,寻常的妇女也能在树荫下闲谈嬉笑、山野间攀折花草,不用过得跟个木人一般。
等遇到了和母妃有旧的故人,才知道曾经的她也爱玩爱闹,能骑马、会射箭,是盛京城最为明艳的姑娘。却原来,宫内的她哪是什么一心礼佛、古井不波,只不过是妥协下的无奈之举罢了。
“我身为男子,从小能去的地方就比您多,出宫修行后,更是遍览了壮丽山川,等回到京城又到了年纪出宫开府,总归没受多少束缚,倒是您,二十几年来还是困在这四面宫墙之中……儿子,实在是无能。”
“傻子,”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纪静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用手指轻轻抹去这个傻子脸上的泪珠,声音似叹似惋:“男子的路本就是越走越宽,女子能够容身的天地却是越来越窄,世道如此,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世道如此,难道自己就该什么都不做吗?宋君谦在心内反驳,当然不是的,最起码,最起码他要先救林将军逃离火坑。还有母妃,等他日后就藩,将她一起远远的接走,再不回来。
“母妃,你再等等,等以后……”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捂在衣服中,听不清楚。纪静娴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笑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上稍稍用力,揉乱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