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那轮银白的月亮还是半隐在高大的树冠之后,揽住妻子的年轻神君想起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一夜对孟望舒来说,实在是有些煎熬,所以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靠在爱人的怀里睡了过去。
然而没过几个时辰,就有另一个噩耗,裹着血泪和彷徨,急匆匆地冲上了昆仑,让在睡梦里好不容易获得些安宁的人,彻底醒了过来。青丘的急信上,封着每有大难才会用的血色火漆,握住信封手都有些发抖的人,边看信边紧紧咬住了唇。
信上的内容不多,短短几行却生生撕开了小狐狸的心。紫云山下,已经失踪了十来个七月初七出生的孩子,从牙牙学语的幼童到已经上了几年学的半大小子,统统没能幸免。
附近的几个国家,前些日子就出了同样的事情,是以互相通气派人找孩子的大家,都掉以轻心将此事当成了普通的孩子走丢来处理,认为那么多卫兵搜山去寻,没几天就能找到。
直到昨夜,才有商队,在边境的树林里,发现了被吊在树下的孩子们,他们统统没了气息,在瘴气的掩护下,不知道被捆住手脚在树上吊了多少天。
每个孩子的嘴里都被灌进了水银,关节处被钉上了定魂钉,穿着红衣,密密麻麻地在那林子里呆了多久,信上说情景之可怖,吓疯了好几个商队里走南闯北的汉子。
到了今天天亮的时候,前去认领孩子,悲伤过度因为内疚当场自尽的家属也已经不下十个。
“舒儿,你冷静些,你才刚生完孩子。”
望着披着头发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就要往外冲的妻子,陆伯都心疼提着剑就追上了上去。
“我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
那山上挂的是孩子!树林里挂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我必要将那畜生找出来,抽筋剥皮,一寸寸磨碎了他的骨头才能解恨!”
坐在飞马上的人,只觉得牙都要咬碎了,嘴里有淡淡的血腥气,胸口有强烈的痛意,这些知觉都让她每时每刻更难受,就在昨夜,整个神界都在欢庆昆仑之喜的时候。
有几十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众神举杯庆贺宜苏诞生的时候,青丘的镇子上,有许多父母,再也等不到他们的稚子回家了,想到这里,她就几乎快疯了。
因为案子实在恶劣,登记在册的妖兽也没有找到相对应的,面对沸腾的民怨,远在天边的神界看上去也重视得很,山脚下密密麻麻着墨色长袍的神兵,和月族派来的银袍亲卫像两条长长的巨蛇,贯穿了整个被封起来的山头。
夹杂在其中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色,是从江南来的烈火宫。平日里鲜少露脸的杀手们,今日连面罩也没戴,都带着家伙瞪大了眼睛,唯恐放过山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落地就现了原身的孟望舒已经顾不上现在的身份和周遭神族惊诧的眼神里,她低下头仔细地嗅着地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落叶,生怕自己错过没被发现的半点蛛丝马迹。
“孟国主回来了,孟国主,你要给我们做主报仇啊。”
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已经没有力气起身的几个百姓,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像快要溺死的人忽然看见了海面漂浮的浮木,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大喊起来。
已经上山的那只九尾没有立即回过来,她背对着大家呆立了一会,才转过身闭上了眼,将头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下,才又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走在她身后的昆仑山神没有说话,他守护着妻子的原身,也仔细地搜寻着周围,方才回过身的小狐狸,与以往任何时候自己见过的都不同。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只摇着毛茸茸地大尾巴与自己撒娇撒痴的灵狐,刚才的她,更像是一头发狂的母兽,眼神全是凛冽的狠意,随时做好了撕碎敌人的准备。
“阴律司的薄子号称是天下恶鬼和妖兽的百科全书。
到现在为止,竟一点头绪都没有么?”
见到那些满脸茫然的神兵就气不打一出来的陆伯都,怒声拦住了领头的一个队长。
“阴律司也好,烈火宫也罢,便是再加上月族和咱们姐俩,靠着神族和九尾的通灵术,怕是在这山上找个三天三夜也很难找出头绪来。
因为,这次作案的,既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人。”
说话的是一身青衣昨夜还与她们打过照面的望雪,她捧着手里的香炉,抬手指了指那座孩子们丧命的山头,想安慰眦目欲裂的姐姐,却又欲言又止的站在了原地。
听见这个线索的九尾狐对着不远处的山头发出了一声长啸,回过头用那双尖刀一般的眼睛,望向了已经有了线索的妹妹,露出了眸子里熊熊燃烧的火光。